秦王不語,隻是輕微頷首。
猜想成真,嬴成蟜猶如被一道自天而降的驚雷劈中頭頂,驅散了所有困惑。
他的兄長秦王政,為自身設立了一個癡情人設。
創造了一個不惜違背祖製,也要讓出身隱宮之阿房為後的形象。
登天一事鬨得有多大,群臣對秦王政的觀感有多差。
阿房死後,隨著呂不韋威信達到頂點的同時,以秦王為中心的一係列宗族、外戚、等老秦貴族對這位秦國權相的不滿就能拔升多高。
今日阿房能死在雍城最安全的王宮。
來日他們這些不服從呂不韋的人,就可以死在任何地方。
秦王政強邀隱宮女登天破壞了規矩,招致群臣抵製,連最疼愛秦王政的趙太後亦拋子離去。
一件不涉及到群臣性命的規矩被破壞,都會讓群臣遠離秦王政。
那真正涉及到群臣生命安全呢?
在秦相呂不韋威脅到所有人性命時,一定會有人屈膝服從,也一定會有人奮起反抗。
打破宗族、外戚、老秦貴族和呂不韋的政治默契。
讓這些真正有實力而不出力的勢力主動入局,與呂不韋鬥法。
而做到這些,秦王政隻是付出了本來就所剩無幾的威嚴。
以及,一條人命,一條隱宮女的命。
“我該稱讚阿兄嗎?”嬴成蟜笑的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好一個借刀殺人、驅狼吞虎之計。若不是阿兄點撥,我萬萬不會想到。隻是此計雖妙,其中卻還有一個漏洞啊。”
少年指著自己的鼻子:
“阿兄把我也殺了,此計才稱得上天衣無縫。”
先王有子二人。
一曰政,二曰成蟜。
二子都可為王。
阿房死於雍城王宮,呂不韋威信到頂,秦王政威嚴至底。
秦王政心知肚明。
此刻隻要其弟舉臂一呼,就可兵不血刃得把自己從王位上趕下來。
“這身衣服你若想穿,就拿去好了。”秦王政掀身下冕服,自然說道。
“阿兄為了掌權,能殺死同床共枕的阿房。”嬴成蟜雙目大睜,微微搖晃腦袋:“卻能放過我,還能如此輕易讓出王位……離秦三年,我看不懂師長,亦看不懂阿兄。”
秦王政怒意上湧,聚於眉眼:
“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一個玩物,怎麼能和你比?
“寡人最信者”
嬴成蟜截斷兄長的話,快速道:
“阿兄是想說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對嗎?
“這話,我們的父王不止對一個人說過。”
“父是父,我是我。”秦王政麵又生惱,因為被拉著與先王比較而不滿:“寡人最信者有二,一是母後,二是你。”
雙目堅定:
“除了你,沒有人可以搶寡人的秦國。”
感動嗎?或許有吧……嬴成蟜自己都說不清當下什麼情感。
從利益方麵考慮,其兄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問題。
政治鬥爭,向來是你死我活。
中間倒者不計其數,失敗的一方通常都是以家族為單位被殺。
勝者若是隻誅首惡,絕對可稱得上仁慈有加了。
兄長能以一條人命,破了嬴成蟜眼中除了殺死呂不韋外無解的局,任哪個知道全貌的人都要道聲彩。
自掌權後,一直有些看不上秦王政的呂不韋也改變了看法,承認小瞧了王上。
但從個人方麵考慮,嬴成蟜異位處之,就算提前知道破局方法也下不去手。
用心愛女人的性命得來的權勢,少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