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君謀反!上街者皆以長安叛黨論處!殺無赦!”
“長安君謀反!上街者皆以長安叛黨論處!殺無赦!”
“……”
喝令聲音有遠有近,先後鑽進孟暗耳中。
夜晚本就寒冷,情急之下少穿一件衣衫的孟暗手腳發涼。
孟內史掌心互搓,哈氣在手心,重重剁腳,回轉府內。
他參與進來,能得到什麼呢?
孟家已經是三大老秦貴族之一,地位顯赫,在秦國世家做到頂。
就算今夜他站對了隊,也不過是多一個九卿之位,最多最多得一個相邦。
九卿、相邦,那些卑賤的外來人打生打死,為之搶破頭,為之付出性命,於孟家而言,沒那麼重要。
當今朝堂,一相邦一禦史九上卿,哪個也不氏孟、西、白,這有什麼關係嗎?
有關係,但不大。
老秦貴族從來不盯著這十一個最高的官位,槍打出頭鳥。
朝堂上從商鞅到張儀到甘茂到範雎再到現在的呂不韋,哪個執政期間沒有獨領過風騷?現在呢?都哪去了?
除了甘茂有個甘家留存,其他人呢?
這十一個官位就是在火上炙烤的鮮美羊肉,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刻薄寡恩的王上撕下來喂人。
商鞅喂給了憤怒的老秦貴族,張儀喂給了被騙的山東六國,範雎讓日益蒼老卻無合格繼承人的秦昭襄王自己吃了。
孟暗讓家臣奴仆把馬牽回馬廄,再讓貌美侍女打一盆熱水洗腳驅寒氣。
貌美侍女年輕白嫩的小手泡在水中,揉搓著孟暗冰涼粗糙的大腳。
許是外麵著實太涼,孟暗咳嗽兩聲,喉間有清晰痰音。
侍立在一側,看上去雙十年華,長相很是秀氣的侍女跪在孟暗腿邊。
仰起秀頸,張開秀口。
孟暗吐痰入其中,舉止從容。
秀女閉口吞咽下,神態自然。
不多時,孟暗躺下了。
兩個侍女一左一右捧起孟暗的腳,自衣衫敞口塞入,抱緊。
她們是暖腳侍女,要坐一宿。
身處宅邸深處的孟暗聽著聽不清的嗬斥聲,想到外麵腥風血雨自己美美睡覺,不由嘴角露出微笑。
長安君謀反也好,呂相叛變也罷,誰坐王位,都離不開他們老秦貴族,離不開他們孟西白。
安心之餘,孟暗也想過是不是應該去救援白家,然後順勢就想到了白家前些日子伸過來的手,讓白馬那個小崽子接待他和西家主。
不守規矩,救個屁!
他孟暗最守規矩了。
接到蓋著秦王引、相邦印的命令,立刻遵從之。
[十三賤民!我明日就要你們死!]孟暗想著,踩著柔軟,睡得安穩。
明早太陽升起,不管誰贏了,也不會因為十三個賤民而和他孟暗不睦,包括那個瘋婦。
太尉府。
死了親妹妹的西山交權比孟暗還要痛快。
“豎子當死!當死!”應該歸屬為武將的西太尉在府上大吼。
誰都知道他喊的豎子是誰,誰也不知道他喊的豎子是誰。
王家,老秦貴族之一,僅次於孟西白三家。
王家府邸。
王綰跪在父親麵前,叩首疾呼:
“父親,長安君不會謀反的!這定是呂不韋那賊謀反!我們當勤王啊!”
夜燭燃燒,太過弱小,照不亮王家主的臉。
黑暗中,一聲低沉有力的男音響起:
“掌嘴。”
一道身影自聲音起處走出,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壯士。
王綰抬頭看著壯士,哀求道:
“杉先生,你勸勸”
壯士一掌扇在王綰臉上。
不會武的王綰被扇倒在地,腦袋嗡嗡作響,精神恍惚。
迷茫間,他聽到杉先生的輕音:
“小主怎能直呼呂相名諱呢,太沒有禮數了。來人,帶小主回房,嚴加看管。”
王綰被兩個強壯的仆人抱走。
被其稱作杉先生的壯士複入黑暗。
一燈如豆,小片光明,有夜語自暗中流淌而過。
“扇的太輕,連顆牙都沒下來。”
“小主半邊臉一刻不到就會腫起來。若是呂相敗,王上贏,小主第一時間求見,這傷王上看得到。”
“唉,先生還是太寵愛綰兒,王上會懷疑是綰兒的苦肉計,故意為之。”
“本就是故意為之,不是嗎?”
“先生的意思是……”
“小主和王上一同學習、長大,王上身邊有幾個人能比小主更受信任,王上不得不用。小主受這一巴掌,是我們家的態度,態度隻要有就可以了。就算是把小主打個半死,以秦王刻薄寡恩的性情,也是一樣猜忌。”
“……確實如此,唉,也不知我做的對還是不對。”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們家想要比肩甚至超過孟西白,順風順水做不到,隻有拿到相位才有可能。”
“王上贏,我下來,綰兒做家主。呂相贏,就當我沒有過綰兒這個兒子,逐綰兒出族譜。”
王家門窗緊閉,靜待結果。
所有老秦貴族門窗緊閉,等著外麵成功誅殺叛賊。
死了的就是叛賊。
蒙家。
大門豁然敞開。
老將蒙驁披掛上馬,身後是他的親孫子——蒙恬、蒙毅。
爺孫三人率領蒙家一應男丁,向著中宮進發。
勤王!
他們這一行有千餘人。
雖然多是奴仆填充,但在夜色下也看不太清,烏央烏央得也挺嚇人。
剛一上路,就遇到一隊約有百來人的衛卒。
得到命令見人就殺的衛卒們列陣上前。
一見蒙驁,為首百將大吃一驚,失聲叫道:
“蒙公?!”
“你是誰的兵?”蒙驁順嘴問了一句,立刻回神。
這都什麼時候了,問這種屁話乾嘛?都是老夫的兵!
“我們是”百將正恭敬答著。
“跟上!”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