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晞一時無解,又轉頭看向下首位跪坐在團蒲上的其他女人,她們個個茶藝精湛,姿態優雅,就像是人用刻度尺標記了一般。
二嬸娘見他看得認真,笑道,“蘭晞什麼時候娶媳婦啊?你若娶了媳婦可一定要告訴我們。”
沈鈞,“那是自然,蘭晞是我沈家未來家主,他的婚事全族都必須參與。沈家規矩,新婦必須入祖宅學規矩,早前我同你爺爺說起過,彆的不管,但你的媳婦這規矩不能廢,你責任大,擔子重,若娶個媳婦不能替你分憂還不如不娶,你爺爺竟罵我老頑固,你可不能跟你爺爺一樣。”
沈家新婦?
沈蘭晞隻覺一直蒙在眼前的霧好像散了一些,他知道為什麼自己覺得似曾相識了。
去年生日宴上,薑花衫給賓客泡茶時的姿勢和老宅這些沈家婦如出一轍,但她更為灑脫肆意些。
沈蘭晞看著手裡的瓷盞,輕聲道,“我覺得這茶與我在鯨港喝的格外不同,是有什麼講究嗎?”
沈鈞,“鯨港裡都是功名利祿,哪有一杯真正的好茶?你若喜歡,以後你嬸娘她們認真教你媳婦,沈家不管是女兒還是新婦,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都是要學的。”
沈蘭晞沒有接話,轉頭看向二嬸娘,“此前,綏爾和衫衫不服管教被爺爺罰來襄英學規矩,那個時候也是二嬸娘親自教導嗎?”
二嬸娘依舊是先看了沈鈞一眼,才小心應答,“原本是說好了讓我給她們立規矩的,但武太奶說兩個小女孩年紀小,現在又不嫁人怕用規矩把人嚇住了,不同意,最後是武太奶親自教的。”
“要我說,太奶奶就是心太軟了,當年若是狠下心把規矩立好,哪能讓衫衫養成這麼瘋瘋癲癲的性格。”傅綏爾身上畢竟還有一半沈家血脈,二嬸娘忌憚沈嬌,到底不敢把話說的太難聽。
說那麼多,沈蘭晞隻聽進去了,薑花衫沒有學過規矩。
沒有學過,那她的規矩是誰教的?
沈蘭晞直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太奶奶有沒有教過綏爾和衫衫茶道和宴席禮儀?”
二嬸娘細細回憶了一番,搖了搖頭,“太奶奶心疼她們,不過是個餐前禮儀就學了大半個月,那些對於真正的沈家閨訓不過是小孩子扮家家。”
沈蘭晞緩緩抬眸,日光斜劈進廊下,將他眸色淬成一種冷硬的青灰,那雙眼睛,眸光沉靜如同古井深潭。
“二嬸娘,以您的資曆,能一眼認出沈家的媳婦嗎?”
二嬸娘愣了愣,她不明白沈蘭晞在說什麼。
沈蘭晞,“我的意思是,您教過的學生,您能一眼認出來嗎?”
雖然荒唐,但或許隻有荒唐才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了。
*
“阿嚏!”
薑花衫她趴在窄床沿,下巴枕著手臂,莫名奇妙打了個噴嚏,額前的劉海如海藻般垂落。
三步外的桃花心木書桌前,沈歸靈正專心致誌描摹巡航艦的肋骨架,鯨油燈暖黃的光暈染在圖紙上,羽毛筆尖遊走時發出沙沙輕響。
聽見聲響,沈歸靈抬起頭看向床尾的人影,“怎麼了?”
“肯定是白天在海邊站太久受寒了,不行!過幾天還指不定會出什麼幺蛾子,我必須好好保重身體。”薑花衫揉了揉鼻尖,回身爬進被窩,嚴嚴實實把自己裹了起來。
沈歸靈放下筆,挨著床側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發燙,今晚還是先彆琢磨了,先休息。”
薑花衫頓時警鈴大作,趕緊閉上眼躺得板板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