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巨獸的長尾帶著腥風掃向腰側時,林熙言突然拽住顧逸晨的手腕往左側急退。精神力鋪展開的瞬間,他看見淡青色能量紋路在巨獸腹下流轉,像劣質瓷器上的裂痕藏在濃密黑毛裡,更透過紋路觸到深處搏動的黑霧核心——那團不斷收縮的黑暗正藏在左前爪根部三寸,每一次跳動都噴吐著令人牙酸的腥氣。
“它的弱點在腹下紋路,核心藏在左爪根!”林熙言的聲音裹著精神力震顫,金色利刃突然分裂成數十道細光,一半如蜂群紮向紋路撕開缺口,一半直撲左爪根的方向,“用雷火引地脈之力!”他額間汗珠砸在交握的手上,被顧逸晨渡來的雷靈力灼得蒸騰成白汽,眼底卻因精神力透支泛起血絲,餘光裡全是顧逸晨握劍時繃緊的下頜線。
顧逸晨幾乎與他同步行動。雷煌劍插入地麵的刹那,他反手扣住林熙言的後頸,雷靈力毫無保留地渡過去——這是迷霧森林雨夜練出的默契,那年暴雨傾盆,顧逸晨也是這樣按住他的後頸,用雷光為引幫他穿透異獸的能量屏障,當時林熙言的精神力失控,指尖亂顫著抓到顧逸晨的衣襟,被他低笑著罵“笨死了”,掌心卻裹著暖意覆上來。此刻岩層深處,被硫磺浸透的火屬性晶石在雷光中驟然亮起赤紅,像沉睡的火山被喚醒,連空氣都開始發燙,顧逸晨的呼吸掃過林熙言的耳廓,帶著熟悉的、讓人安心的熱度。
“就是現在!”
顧逸晨旋身將林熙言護在懷裡的瞬間,地脈之火順著雷煌劍衝天而起,與紫焰雷光擰成螺旋狀的火龍。暗影巨獸發出淒厲嘶吼,腹下黑毛焦枯脫落,淡青色紋路裂開的同時,左前爪根炸開焦黑的窟窿,黑霧核心暴露在光線下的刹那,林熙言的精神利刃已如蜂群般紮入。那些金色光刃在核心裡瘋狂攪動,將黑霧剝離成細碎光點,撞上火龍熱浪的瞬間蒸騰成漫天白汽,帶著硫磺味的風裡突然飄來焦糊的甜腥。林熙言被顧逸晨圈在懷裡,鼻尖蹭到他染血的衣襟,聞到的卻不是血腥味,是對方雷靈力裡慣有的、像曬過太陽的草木香。
沒有嘶吼,隻有軀體崩解的輕響。巨獸龐大的身軀僵在原地,黑毛寸寸脫落,露出底下蒼白的筋骨,最後在金光與雷光中化作無數光點,散入焦土峽穀的風裡。
顧逸晨踉蹌著靠向岩壁,後背被長尾掃中的傷口滲著血,卻反手攥住林熙言探過來的手。兩人掌心相貼的地方,雷靈力與血脈之力還在微微發燙,像團不肯熄滅的火。林熙言指尖擦過他後背的血痂,治愈光芒剛湧過去就被按住,顧逸晨的呼吸拂過他的耳廓,帶著血味的熱氣裡藏著不容置疑的急切,指尖卻極輕地蹭過他臉頰那道血痕,像怕碰碎什麼似的:“彆浪費力氣,我還撐得住。”
“撐得住也得治。”林熙言瞪他,卻在觸到他眼底的亮時軟了語氣,治愈光流收得更柔,另一隻手悄悄攥住他沒受傷的胳膊,“等會兒跑慢點,我跟不上。”
顧逸晨低笑出聲,喉間的腥甜都淡了些:“放心,拖也把你拖到淩雲關。”
風卷著硝煙掠過淩雲關斷牆時,蕭逸正按住通訊器。上官鴻煊的喘息混著火焰劈啪聲從裡麵鑽出來,斷斷續續像被風撕碎的布片:“東邊……影豹巢穴……用我的火……”
東邊廢墟的深坑中,幽綠光點正亂成一片。上官鴻煊渾身是火地站在坑邊,被黑暗侵蝕的左臂已經焦黑,每一次凝聚火焰都讓指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卻仍像支不肯熄滅的火把。他忽然想起趙大哥今早拍他肩膀時的力度,老兵的手掌糙得像砂紙,說“護身符給你,我這條命硬得很”,現在那半塊裂成兩半的玉佩還在懷裡發燙。又想起去年冬天,他跟顧逸晨、蘇瓊宇擠在夥房烤火,顧逸晨啃著凍硬的饅頭,含糊不清地說“開春了咱去後山打野兔,給你補補”,蘇瓊宇當時正擦槍,聞言抬頭笑:“算我一個,我槍法比你們準。”
蕭逸拔出配槍時,指尖觸到口袋裡的平安符——洛千羽縫的薰衣草囊,粗布被血浸透,卻仍飄著淡香,讓他想起出發前女孩紅著眼圈說“這味道能安神”,當時他捏了捏她的臉,說“等我回來,給你帶鎮上最甜的糖”。
“張連長帶幸存者往西撤!”他扯開老兵的手,掌心的血蹭在對方袖口上,笑容裡帶著決絕,“告訴千羽,我沒騙她。”
衝出去時,正撞上上官鴻煊將凝聚到極致的火焰砸向深坑。幽綠光點慘叫著亂撞,蕭逸舉槍打爆兩頭突圍的影豹,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混著硝煙味鑽進鼻腔,像活著的心跳在皮膚上搏動。上官鴻煊回頭衝他笑,半邊臉被火焰映得發紅,另半邊爬滿黑紋,裂開的嘴角淌著血:“幫我按住它們!趙大哥說……說我這次肯定比他厲害……還有……告訴顧逸晨和蘇瓊宇……那年冬天的野兔……我先替他們嘗了……”
他沒說話,隻是換了個彈匣。看著坑底影豹漸漸化為灰燼,也看著上官鴻煊的身體一點點透明,像被火焰吞噬的紙人。最後一頭影豹成灰時,上官鴻煊倒了下來,手裡攥著那半塊玉佩,指節還保持著握緊的姿勢。蕭逸輕輕合上他的眼,轉身看見張連長帶著不到三十個幸存者守在掩體後,斷胳膊的異能者正咬著牙凝聚能量,沒了槍的士兵握著刺刀在掌心碾出紅痕,沒人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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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裡突然飄來雷光與金光的味道。蕭逸抬頭,看見兩道身影從濃煙裡衝出來,紫電在左,金光在右,像破開黑暗的兩把鑰匙。
“南淩風在西邊彈藥庫!”林熙言的治愈光芒剛觸到蕭逸肩上的傷口,就被他攥住手腕,指節因用力泛白,“他說……用草……”
顧逸晨已經衝了出去。林熙言跟著跑過染血的沙袋時,瞥見地上那半塊沾泥的餅乾——寧舒樂口袋裡掉出來的,今早出發前他還看見寧舒樂把這玩意兒塞給蘇瓊宇,表弟紅著臉推回去,說“表哥總拿過期的騙我”,眼裡卻亮得像藏了星,寧舒樂當時撓著頭笑,說“等打完仗,哥帶你去吃雙倍牛肉的,讓你把這輩子的都吃夠”。他還記得蘇瓊宇十歲那年,寧舒樂背著發高燒的他走了二十裡山路,褲腳磨破了,腳踝滲著血,卻還哄他“快到了,到了就有糖吃”。治愈光芒在指尖顫了顫,直到看見西邊瓦礫堆裡的南淩風。
他半埋在碎石中,被黑暗侵蝕的左臂化作藤蔓,死死纏著最後一頭岩甲獸的腿。藤蔓上開著細碎的白花,在硝煙裡倔強地晃,像誰的眼睛不肯閉上。林熙言認出那是南淩風最愛的素心蘭,去年歐陽楓還笑他“大男人種這玩意兒娘氣”,被他追著用藤蔓抽了半座營地,最後兩人滾在草地上笑,歐陽楓扯著他的藤蔓說“行吧,等打贏了,我幫你種滿整個營地”。前陣子歐陽楓偷偷在南淩風的花盆裡埋了顆糖,說“開花時就甜了”,此刻南淩風掌心那半片衣角,沾著的焦痕裡似乎還藏著糖渣。
“歐陽楓……”南淩風看見他們,乾裂的嘴唇扯出個笑,氣若遊絲卻帶著釋然,“他說要炸影豹巢穴……看來成了……他總說我藤蔓軟……你看……這次沒斷吧……”
他望向遠處冒煙的深坑,那裡隱約有殘火跳動。說話間,藤蔓上的白花紛紛凋零,化作金色光點融入焦土,竟催出點點新綠。林熙言的治愈光芒湧過去時,隻接住他垂落的手——掌心裡攥著半片燒焦的軍綠衣角,是歐陽楓常穿的那件,袖口還留著被藤蔓勾破的破洞,那是上次打鬨時南淩風故意勾的,說“這樣就知道是你的了”。
季澤靠在噬魂刃旁,半邊身子已被黑暗侵蝕,指尖卻仍在劍柄上摸索著符文軌跡。看見林熙言時,他乾裂的唇動了動,血沫從嘴角湧出來:“小王……他眼睛……怕黑……”
林熙言蹲下身,發現小王圓睜的眼睛被一片綠葉蓋住了,葉片上沾著季澤的血,像滴凝固的淚。那孩子昨天還舉著剛學會凝聚的淨化光向季澤炫耀,說“隊長你看我這光夠亮不?以後我來照亮,你就不用總皺眉了”,此刻胸口的血洞還在滲著血,染紅了剛冒頭的草芽,那草芽偏偏往他手邊鑽,像在蹭他的指尖。噬魂刃突然亮起符文,金色紋路順著地麵蔓延,在斷牆周圍織成巨大的光網,將所有暗影能量隔絕在外,林熙言忽然想起季澤曾說這把劍能記住每個用過它的人,“你看這符文,多像他們沒說完的話”——比如小王昨天還說,要跟著季澤學符文,“以後刻在隊長的劍上,讓它更厲害”。
“淩雲關……還沒破……”季澤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像釘子釘進人心,“隻要還有人站著……小王說……說要在這裡種滿花……”
顧逸晨突然將雷煌劍插進地裡。紫焰雷光順著劍身擴散,與季澤的光網撞出共鳴的漣漪,空氣中響起細密的劈啪聲。林熙言立刻懂了,血脈之力順著光網蔓延,金色紋路過處,焦土上的新綠瘋長,纏上斷牆向上攀爬,在“淩雲關”三個字的城樓上開出一片金色花海,連風都染上了清冽的香氣,像極了小王昨天說的“家鄉春天的味道”。
暗影能量在花海中發出淒厲的嘶鳴,像冰雪遇上火,蒸騰起陣陣白煙。
林熙言望著顧逸晨被雷光映亮的側臉,突然懂了焦土峽穀那陣心悸。那些熄滅的燭火從未消失:南淩風藤蔓上的白花是未說出口的牽掛,季澤光網裡的符文是最後的守護,寧舒樂口袋裡的餅乾是沒兌現的牛肉麵承諾,上官鴻煊燃儘的火焰是留給戰友的通路,還有那個攥著繃帶化作黑炭的醫護兵,她指縫裡露出的紅十字還在閃光,昨天她還紅著臉說“等戰爭結束,我要嫁給村口的木匠,他說要給我打個帶花的梳妝台”……它們都化作了此刻的花海,在幸存者的目光裡,重新燃起光。
夕陽穿透黑煙,在花海儘頭投下暖痕。顧逸晨轉頭時,正撞上林熙言望過來的目光,他忽然伸手,用沒受傷的手拂開林熙言額前被汗水濡濕的碎發,指尖帶著雷光的微燙:“發什麼呆?”
林熙言沒說話,隻是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將臉頰往他掌心貼了貼,像隻尋求安慰的小獸。顧逸晨的掌心頓了頓,隨即用了點力,把他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後背的傷口扯得生疼,臉上卻漾開笑意:“彆怕,有我。”他忽然想起今早出發前,蘇瓊宇塞給他一塊壓縮餅乾,說“顧哥,你跟林哥都省著點吃”,當時上官鴻煊在旁邊笑,“小瓊宇就會疼人,咋不給我?”蘇瓊宇紅了臉,往他手裡也塞了一塊,“都有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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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的花海突然搖曳,像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輕撫花瓣。風卷著花香掠過斷壁,帶起那張染血的照片——照片裡的年輕人笑得燦爛,小李舉著沒寫完的家信踮腳擠在中間,旁邊是勾著他脖子的歐陽楓,南淩風正往歐陽楓頭上插素心蘭,季澤皺著眉卻沒推開湊過來的小王,寧舒樂背著蘇瓊宇,顧逸晨和林熙言站在最邊上,顧逸晨的手悄悄搭在林熙言肩上,背景的“淩雲關”三個字在陽光下閃著光。
蕭逸將照片塞進懷裡,轉身看向互相攙扶的幸存者。那個隻剩半截白大褂的醫護兵正用斷繃帶纏傷員的腿,紅十字在夕陽下紅得耀眼,她一邊纏一邊掉眼淚,“小雅昨天還說這繃帶夠用到勝利呢……”;她旁邊的新兵正咬著牙給步槍上膛,槍托上刻著家鄉的名字,懷裡揣著封沒寫完的家書,露出來的邊角上有句“小妹,哥給你攢了買花繩的錢”。蕭逸清了清嗓子,聲音沙啞卻有力:“都站穩了,我們得守到天亮。”
斷胳膊的異能者突然笑了,扯著身邊的新兵往起站:“扶我一把,還能凝聚個小護盾。上次我欠你半塊壓縮餅乾,天亮了就還。”
新兵吸了吸鼻子,拽著他站起來:“盾不用太大,能護住咱倆就行。我娘說……說好人都能活到天亮。”
顧逸晨低頭,看見林熙言正盯著花海出神,眼角有淚光在閃,卻帶著笑。他從口袋裡摸出塊皺巴巴的壓縮餅乾——早上蘇瓊宇塞的那塊,遞過去:“還能吃。”林熙言抬頭,看見他指尖沾著的血蹭在餅乾上,卻接過來,掰了一半遞回去,“分著吃。”
兩人的手指碰到一起,像焦土峽穀裡那次掌心相貼,餘溫漫上來時,顧逸晨忽然說:“等天亮了,我帶你去吃牛肉麵。”
林熙言咬了口餅乾,有點乾,卻慢慢嚼出點甜:“要雙倍牛肉。”
“嗯,”顧逸晨笑起來,後背的傷似乎都不那麼疼了,“給你加三倍。”
遠處,新綠正順著花海往更遠的焦土蔓延,像在說:天亮總會來的,我們一起等。等天亮了,就把那些沒說的話、沒兌現的約定,都一一撿起來。
殘陽把花海染成蜜糖色時,顧逸晨忽然拽著林熙言往城樓陰影裡退。林熙言踉蹌半步,鼻尖撞在對方肩頭,剛要開口就被捂住嘴——顧逸晨的掌心還帶著雷靈力的餘溫,混著淡淡的硝煙味,卻比任何安神香都讓人踏實。
“彆出聲。”他低笑的氣音拂過林熙言耳廓,視線越過花海儘頭,“看那邊。”
林熙言順著他目光望去,隻見幾個幸存者正圍著那片新綠刨坑,斷胳膊的異能者用沒受傷的手捧著顆野果,新兵蹲在旁邊笨拙地剝著皮,夕陽落在他們沾著泥灰的臉上,竟泛著毛茸茸的光。遠處傳來醫護兵的笑,原來她正把繃帶撕成細條,給城磚縫裡的嫩芽當“圍脖”,嘴裡還念叨著“小雅說花草也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