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淡淡沉眸,素手執白子懸在指間。
她若落掛角,說明她避走四方,不欲與皇權正麵衝突。
然,她落子五五位,以最淩厲的破勢之選,無視天元威壓,以暴製暴,逼昭武帝正麵廝殺。
這是最冒險的屠龍刺天招式。起手便掀了棋盤,哪管什麼帝王心術。
廝殺,沒有半點迂回。
一個女子,出手即是殺招。如江湖殺手,逼人步步後退。
昭武帝微沉了眸,再落一子。
幾乎不經思考,白子堵截,如影隨形,貼麵封喉。
不消片刻,黑白子密布棋盤,呈烽燧狼煙之勢。
這盤棋,從早上殺到傍晚,直殺得昏天暗地,暮色深沉。
她坐姿依然端方優雅,不動分毫。
昭武帝手背上青筋暴起,再落一子。
他忽然笑起來,口乾舌燥,“不曾想皇妹竟是棋中高手,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時安夏抿唇不應,端方泰然,隻是執子時才半露鋒芒。
昭武帝又問,“皇妹可識得北翼‘長平君’?那位國手執黑從未輸過。”
時安夏想起前世,他也這麼問過她。可認得北翼國手長平君?
她答,“聽過大名,不曾得見。”因那位國手出場時,總戴著一方銀質麵具。
他便告訴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帶了些得意的,想聽她誇獎。
她驚訝,“真的?你就是長平君?”
其實她早從落子方式和棋局思路,便窺探出他就是長平君本人。
隻是,帝王那點得意的小心思,還得細心嗬護。
她不吝讚他。
他微微得意,像個孩子般得了糖吃。
那時,兩人下棋都迂回。
她從未贏過,總落後半子。
久而久之,他卻知,她棋藝應在他之上。
他泰然笑之,“你無需顧忌長平君的麵子!”
她也笑,一語雙關,“我顧忌的是北翼帝王的顏麵。”
這一世,殺意起,誰又能顧誰的麵子?
你擄我母親,便是死結。
帝王心已偏頗,便不是北翼的明君。哪個明君會為了一個女子,做出這般厚顏無恥之事?
她怒了。在心,不在臉。
我將以你最擅長的本事,讓你輸得徹徹底底。
白子圍剿,她眸色平淡。
他額上起汗,換了好幾個坐姿。
每一步,都行得艱難。
每一步棋落子,都比上一步用時更長。
她執棋之手,穩如磐石。
他的手,漸漸開始顫抖。
時安夏也忽然笑開,如山花燦爛,“聽聞駙馬與你下棋,似乎也輸了?”
他的手頓在空中。
她笑得妖冶炫麗,“那是他讓你的。他的棋藝在我之上。”
似一柄利劍直插他胸口。
昭武帝顫抖落子,已到絕處。
雙目猩紅。
“喀噠”一聲輕響,白子叩下。
她緩緩抬起美目,眸色幽冷,一字一頓,“還我母親!”
帝王輸了!長平君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