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人財兩空哪,不僅沒換到錢,還把命白白丟了。”一個大漢撫著廂內銀白色的金屬箱,如釋重負地拍著同伴肩頭,道:“終於可以回去交差了,餘下的這些咱們仨平分。”
“等等,你不管他們了?”另一人向外掃視,自言自語:“一個被車撞死了,還有一個趴著沒動靜,不知是死是活。這確實是個麻煩,你將這女的立即殺了,我下去看看。”
“殺她乾嘛?什麼都沒問出,萬一是彆人家的花旦,興許可以拿她換錢。”負責看押我的大漢上前踹了幾腳,拍擊車板問駕駛艙,吼道:“你磨磨蹭蹭在乾嘛,趕緊將車繞出車道。”
“燃油泵似乎被撞壞了,你們忙你們的,我正在想辦法。”前艙的家夥胡亂應答,問:“那女的還活著嗎?把她交給我處理,話說回來還挺好看,直接乾死太可惜了。”
“要我說,你彆被她乾死就上上大吉了,這種裝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幸虧叫我給抽暈了,否則不知道會帶來多少麻煩。”大漢正與其說笑,猛聽得遠處傳來兩聲槍響,我幾乎與他同時探頭出去看,便見得下車查看的大漢擎著把槍,將倒地不起的自己人給活生生擊斃。
“這群人太狠了,就連自己人也不放過,要是落入其手,我必將慘遭蹂躪最終被分屍!”我驚出一頭冷汗,再也不敢懈怠下去,趁著他們分散各處,一把奪過大漢腰間甩棍卡死車廂門鎖,然後跳到他背上又撕又咬,當他往後揚手要揪我頭發時,則立即裸絞住他粗碩脖頸,卯足了勁置其死地。此賊深知不妙,便開始不斷衝擊車廂各處,想將我撞暈掀翻下來。
裸絞就是我時常掛在嘴上的所謂臭招,普通人被反扣至少二十秒才會喪失意識,而對於受過訓練的人來說,可以堅持得更久,在力量不對稱時隻能作為一種權宜之計。無計可施的我,祈求能挾製住他,拖延更久來想出脫身之計。車外的家夥聽見呼聲,忙快步竄來砸門,猛撞無果又退後兩步,朝著廂門狂猛射擊。車內大漢來不及喊停,前胸小腹各中一槍,我慌忙將其架起當肉盾,打算趁那家夥拉開車門,將之踹翻下去,設計奪路而逃。
“我就說了,這個鬼一樣的娘們不能留,你倆還想玩她?實在是色迷心竅。”他打光子彈,開始動手拉扯,我用膝蓋抵住大漢脊背,默默等待他破門。恰在此時,遠處傳來長長的戈音,一束刺目白光掃入廂內,瞬間晃暈了我的眼,隻聽得一聲慘叫,運鈔車似乎被火車頭撞了,我連同這個重傷的家夥被轟到了車頂,後腦勺著地,滿目都是環繞的金星閃耀。
噴薄的血汙從縫隙中湧入,車門吃不住力垮塌下來,模模糊糊間,有兩個黑影,拖開被撞爛的破門大漢屍身,將幾近昏迷的我拖拽出來,又背又扛塞進車裡,一路呼嘯而去。
“先送去行宮找大夫看看吧,然後躲上幾天,避過風頭再說。”說話人是一名女性,另一個也是女人,隻是黑漆漆一團看不清麵容,她上前來撥我眼皮,悲歎道:“醉蝶花已經夠猛的了,一口氣殺豬般乾掉那麼多人,我想哪怕是專業的獍行,也不過如此啊。”
等我徹底甦醒,已經是2月13號的下午,再隔一天就是情人節。我試著爬身起來,隻覺腿腳火燒般灼痛,渾身就像散了架,一絲一毫氣力也使不上。有個黑長發小妞正坐在席夢思床墊前,側靠牆打著盹,聞聽我的嗚咽,她揉了揉惺忪的大眼,機械般端來牛奶給我喂食。
“露西,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以為你掛了。”我驚喜地抱著她的臉,左右打量。
“與你不同,我有一個幫手,再說也沒傷到腿,靠跑唄。”她顯得很平靜,服侍我重新躺下後又回到原地,朝著空氣胡亂蹬腿,叫罵道:“你自愛些不行嗎?居然被人搞大了肚子!”
“我也不想啊,但這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幾個月來我非但沒與任何人發生過關係,就連親吻都不曾有過。我活成了真正的未亡人。混蛋,你可知道我有多煎熬?你究竟去了哪裡?我還以為你被莉莉絲們悄悄殺了,她們都說你因害怕而逃回了極暗世界。見到你真好,告訴我,露西,這是哪裡?”我匍匐著朝她爬去,一把握住她膝蓋,支起了身子。
“這裡是極暗世界荒棄的行宮,也就是你們意義上的安全屋,車庫大戰後我就將你帶到了這裡療治。那麼你將來打算怎麼辦?把小孽畜生下來嗎?我鐵定會掐死它的!”她煩悶地抽著煙,眼珠在眼眶中打轉,不住哀歎,道:“算了,你讓我靜靜,我不想你剛甦醒就吵架。”
時隔不久,未合攏的鐵門被人輕輕推開,有條人影鬼鬼祟祟地張望片刻,迅速閃身進來,她擎著一大袋凍食看著我,臉上浮現出欣喜,衝我揮揮手後,一聲不響去張羅起晚飯來。這是一個不該出現在此的女人,我望著她的背影,陷入迷茫之中。因為她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家夥,亞特蘭大有線台的當家花旦羅莎格蕾斯。
當她端著一盤粘稠如大便的魚湯過來時,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問:“你彆告訴我也上了地底世界的賊船?羅莎,你怎麼會和番茄搞到了一起?你倆應該不認識才對啊。”
“事實上,她已經與我共同居住了快四個月。你先將湯喝下,回頭咱們再聊。”她逼著我將這盤腥臭難當的狗屎玩意吞下,然後點起一支煙,眨巴著麗眼開始描述起來。
女神峰大戰當晚,羅莎尾隨聯合軍團去了樹瘤下的百花金壇,在親眼目睹塵民與地底世界的殘酷爭鬥後,信念坍塌了,她就像當初的範胖那般,將這些黑幕封存心底,不對任何人提起。不僅如此,她還在工作上做出重大讓步,積極配合聯合軍團抹除痕跡,並將當晚爆發的那場亂戰,按官方口徑統一為特彆軍事訓練,雷電擊中貝巴因道場從而焚毀了古跡。
在那之後,有線台也開始收到神秘金主的資助,他們剽竊九頻道的模式,策劃起類似的專題節目和開設副頻道。此番聽說阿加派了一組人奔赴紐約後,她與老戴通電話確認清楚,所以也帶著自己的人馬匆匆趕來,想要從中分一杯羹,如同以往她的一貫所為。
再說回番茄,她由始至終都待在女神峰,全程沒任何機會能接觸到羅莎,但這兩人又是怎麼搞到了一起呢?那就不得不從沃森之亂的延續戰說起,鴛鴦館衝天大火燃起後,亞特蘭大有線台收到夜行消息,連夜驅車趕來播報,結束清場工作的羅莎,也恰巧跑來伊騰頓,彆人還以為她也是收到台裡的消息,因此沒人計較她出現在大鎮有多離奇。
淩晨三點,她收工回去,行至一半聽聞後備箱發出異響,不僅狐疑地下車檢查,哪知掀開車蓋,便瞧見一名渾身血汙的少女藏於廂內,不過她是見過大世麵的,又見此人裹著漁網般的罩袍,已大致猜出了一二,於是請她出來坐進車裡,沿途買了一些熱飲與食物,待其吃飽喝足後與之攀談起來。一問才知,她是逃亡的莉莉絲成員,羅莎賊眼溜溜,很快打定了主意,將她帶回住家後,就一直安置在閣樓內,慢慢套取口供,最終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露西表示,暫且沒有逃回通天塔的念想,儘管她向我形容得十分開明,實際上極暗世界依舊存在著各種規則和條款,加入塵民終將會被反攻倒算,那是早晚的事。雖然目的性不同,但現任的極暗世界女王百花綺月羅已下達動員令,也將與這股新興勢力進行決戰。
嗅覺靈敏的羅莎,從中悟出有大把新聞價值的事件正在上演,回到亞特蘭大後,便通過某種辦法,安排她成為了有線台的實習生。就這樣,她讓露西陪伴左右,無微不至地照顧其起居,久而久之倆人凝結了深厚友誼,現在已成了堅定不移的戰友加姐妹。
有線台的羅莎這組人,一抵達紐約後,就開始暗中監視我們的動向,所以不論我們跑去賓州私人會所,還是在農貿市場找鬼影麻煩,她倆都摸得一清二楚。包括這回展望公園寫字樓的成人禮,她倆也照例偷偷尾隨,隻是見我獨力難支,這才不得不出手相救。
“你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不把懷孕這件事告訴鴛鴦館新老板?你肚子裡的孩子,才是古斯塔夫根正苗紅的繼承人哪,難道你打算往後一邊殺人一邊掙奶粉錢,獨立將小孩養大嗎?你可知道當個單親媽媽有多累?該操多少心?”當兩人聽完我肚中胎兒的由來後,氣得在屋內來回踱步,羅莎時不時扭頭喝斥,道:“他不服你去做親子鑒定啊,乾嘛就拿這點小錢?顯得你很高尚,你的愛情價比天高麼?媽的,真是被你活活氣死。”
“老男人集團已是一鍋亂粥,佐治亞這件事還沒完,我不想再去添麻煩,搞得滿城風雨。如若鴛鴦茶還活著,他不會想看我爭搶基業逼臉都不要了,那不是他心目中的我,就算了吧。”我縮在牆角,抱著臉低聲抽泣,道:“其實醒來之後,我總覺得空蕩蕩的,孩子將來該怎麼辦?作為殺人度日的彌利耶,總有一天會被他知道真相,那麼他的人生路也毀了。”
“算了,這些往後再說吧,常將它掛在心頭,人遲早會崩潰的。”番茄撫平悸動的心,回到原位,顫聲道:“剛才我說了過分的話,因為你一貫就很淫蕩,對不起,是我錯了。”
倆人之後也隨便平躺下來,酒足飯飽後,開始聊起我被帶來這裡的前因後果。
“你已失蹤了快一周,包括那位領隊,現在也不知你究竟藏在哪。他們也在通過自己人脈,甚至跑去鴿童的跳蚤市場摸哨,興許很快將找來這裡,所以這處行宮沒法待了,咱們不得不撤了。”羅莎也取過一支煙默默抽著,又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再歇幾天痊愈後就回去啊,。噢,對了,我們現在已不叫莉莉絲,而改成彌利耶。這麼多姐妹失去我的音訊,不知會亂成什麼樣。”我推了她一把,問:“既然你是做新聞的,那麼展望公園那件事,外界現在又是怎麼報道的?”
“外國間諜所為,或黑幫仇殺,死五人,重傷一人。”她取過一張皺巴巴的報紙提來,笑道:“你知道我是懂黑客技術的,怎可能會將咱們曝光呢?所以我偷偷黑掉了許多細節。”
“那還算好,這回我真是惹出大麻煩了,現場遺落那麼多證據,將來鐵定會被人查。最要命的是,我身邊跟著一群特彆厲害的國民偵探,有一支叫雄心一代的學生崽團隊,他們裡已有人開始產生懷疑。我根本沒殺那麼多人,他們都是在相互血拚中掛掉的,你倆也有份,可彆胡亂栽贓,將全部血案都推到我身上。”聽聞這個好消息,我舒心地撐了個懶腰。
“你還笑得出來?隻恐怕更糟心的壞消息一件接著一件來,既然你與紫發女都已完成了首殺,其餘的彌利耶們也得去達成自己的成人禮,這是他們暗世界的規矩啊,目的就是叫你們這幫蠢婆娘全部背上血債,將來沒法輕易脫離上峰的控製。”羅莎從塑料袋取來一份報紙,叫道:“你們裡已有六名女孩完成了成人禮,過來看看,這是昨晚發出的報道。”
時報上寫著極度誇張的標題,前天與昨天各發生一宗極其惡劣的血腥殺戮,陰雲密布的紐約市,群魔亂舞暴徒橫行,連環殺人案層出不窮,美國即將要亡了!一則是四名大學男生被人發現,塞在一口大垃圾箱裡,全部被人刀殺,死前與人有過性接觸;另一則是公車站老年夫婦被割喉,凶手渺無蹤跡。這究竟是巧合,還是霧妖殺手再次出手呢?仍舊疑雲重重。
“四名大學男生的案件,不用察我也知道是誰乾的,肯定就是木樨花、黃瓜與她們的馬仔,過去在佐治亞時她們就經常出入酒吧旅社,以提供特殊服務為由,綁架剽掠受害人,隻是沒把人宰了,手法是一模一樣的。”番茄陰鬱地望著我,歎道:“她們與你不同啊,原本就很嗜殺,又或多或少患有神經分裂,或狂躁症,一旦殺開後,就收不住性子了。”
“那該怎麼辦?我得立即回去,找尼古萊談談。”不待聽完,我跳將起來,惱道:“我們原本到此,是為了找出連環殺人案的真凶,將霧妖殺手繩之以法,可誰能料到,彌利耶帶來更多的殺戮,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承包商從未提過這些。”
“方式當然有,並且多種多樣,你身為大長老可以代行殺戮啊,例如說,你不是在找彼岸花嗎?那就以此為由,發掘出她老巢,隻需擒獲此人,就免除幾個人開殺戒好了。”番茄眨巴著杏眼,忽然問道:“要不明晚咱們去看比賽,怎樣?”
第二天晚七點,露西從某間煙雜店購得三幅紙板眼鏡,然後叫了輛車,載著我們三個往皇後的雷哥公園方向而去,據說有多場搏擊俱樂部的赤手拳賽,將在今晚打響。不出意外的,大概率會遇見神秘的彼岸花在拳台引領風騷,想要查她行蹤,也可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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