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先在這裡歇著，等攢夠了水，明天夜裡繼續往前走——我總覺得，這片沙漠裡，藏著比水源更重要的東西。”隊伍裡的人都點著頭，臉上的疲憊被希望取代，連懷裡的孩子都停止了哭泣，睜著眼睛，望著沙漠深處那片漆黑的夜空。
深夜的沙漠像一塊被墨染過的巨布，隻有慘淡的月光從雲層縫隙漏下來，在沙麵上灑下零星的銀斑。幸存者隊伍已經在沙地裡走了三個時辰，靴底的布條早就磨破，沙粒鑽進鞋裡，硌得腳掌又疼又麻。
“首領，真要再走下去？”一個瘦高個男人拄著撿來的枯木杖，聲音裡滿是疲憊，他乾裂的嘴唇上結著血痂，說話時扯得生疼，“水隻剩兩皮囊了，再找不到水源，咱們都得渴死在這兒。”
被稱作“首領”的男人叫老疤，左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頭劃到下頜，他攥著腰間的鏽跡斑斑的砍刀，目光掃過隊伍裡的十幾個人——大多是老弱婦孺，隻有五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能扛事。“停下就有活路？”老疤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之前那片廢墟連草根都被挖光了，除了往沙漠裡走，還有彆的地方去？”
沒人再說話，隻有風卷著沙粒掠過耳畔的“呼呼”聲。隊伍裡最年輕的小子叫阿明，剛滿十八歲，懷裡抱著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是隊伍裡唯一的孩子，女孩的母親三天前沒熬過缺水，已經沒了氣息。阿明把女孩護在懷裡，儘量擋住風沙，女孩睡得很沉，小眉頭卻緊緊皺著，像是在做噩夢。
突然，走在隊尾的一個老婦人“哎喲”一聲，踉蹌著差點摔倒。“怎麼了？”老疤立刻回頭，手按在刀柄上。老婦人指著自己的腳：“剛才……剛才腳下的沙子動了一下，像有東西在拱……”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警惕地盯著腳下的沙麵。月光下，沙粒安靜地鋪在地上，連一絲波紋都沒有，仿佛老婦人隻是錯覺。“嬸子，是不是累著了？”阿明小聲問，他剛想上前扶老婦人，卻被老疤一把拉住。
老疤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老婦人腳邊的沙子——溫度比周圍的沙粒低了一點，而且隱約能感覺到，沙麵下似乎有極輕微的震動，像遠處傳來的鼓聲，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到。“都彆亂動，”老疤的聲音瞬間沉下來，刀疤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把火把點上，圍成圈，老弱護在中間。”
眾人慌忙掏出火折子，昏黃的火光在沙漠裡亮起，勉強照亮了周圍幾丈遠的地方。阿明把女孩抱得更緊，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的沙麵——他忽然看到，自己腳邊的沙粒動了一下，不是風吹的，而是從地下往上頂，形成一個小小的鼓包，又瞬間平複下去，快得像幻覺。
“首……首領！”阿明的聲音發顫，指著那個鼓包的位置。老疤剛要上前，就聽見隊伍左側傳來“沙沙”的聲響——不是風沙聲，是沙粒被快速翻動的聲音，像有什麼東西在地下快速穿行，速度快得驚人，從左到右，隻幾秒鐘就消失在黑暗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火把的火苗在風裡劇烈晃動，映得每個人的臉都忽明忽暗。老疤握緊了砍刀，手心全是汗——他在廢墟裡摸爬滾打了五年，見過機器人的炮火，見過餓死的人，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動靜，那東西藏在地下，看不見摸不著，比任何敵人都讓人恐懼。
安靜隻持續了半分鐘。
突然，阿明身邊的沙麵猛地炸開！黃沙像噴泉一樣濺起，一道黑褐色的影子從地下竄出來，速度快得像閃電——那東西有成年人的胳膊粗，身體分節，每一節都覆蓋著堅硬的甲殼，甲殼上還沾著沙粒，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十幾對細腿飛快地劃動，頂端帶著尖銳的鉤子，能輕易勾破皮肉；最嚇人的是它的頭部，沒有眼睛，隻有一張滿是倒刺的口器，張開時能看到裡麵猩紅的血肉，還滴著粘稠的液體。
“蜈蚣！是巨型蜈蚣！”有人尖叫起來，聲音裡滿是絕望。
那蜈蚣剛竄出來，就朝著離它最近的瘦高個男人撲去。瘦高個嚇得腿都軟了，手裡的枯木杖掉在地上，轉身想跑，卻被蜈蚣的細腿勾住了褲腳——隻聽“刺啦”一聲，褲腿被撕開，鉤子深深紮進小腿肉裡，鮮血瞬間滲出來，染紅了沙粒。
“救……救我！”瘦高個的慘叫聲在沙漠裡回蕩，他想掙紮，可蜈蚣的力氣大得驚人，拖著他就往沙地下鑽。老疤反應最快，舉起砍刀就朝蜈蚣的身體砍去，“當”的一聲，砍刀砍在甲殼上，隻留下一道白印，自己的虎口卻震得發麻。
“用火把！”老疤大喊，阿明立刻把手裡的火把遞過去，老疤接過火把，狠狠戳向蜈蚣的頭部。火把的火焰燒到蜈蚣的口器，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鬆開瘦高個，身體猛地扭動，撞向旁邊的一個婦人——那婦人躲閃不及，被蜈蚣的身體掃中，重重摔在沙地上，懷裡的水囊摔破，清水瞬間滲進沙裡，隻留下一灘濕痕。
蜈蚣沒再攻擊，身體一扭，鑽進沙地裡，隻留下一個快速移動的沙痕，幾秒鐘就消失在黑暗裡。沙麵上恢複了平靜，仿佛剛才的襲擊隻是一場噩夢，可地上的血跡、摔破的水囊，還有瘦高個腿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都在提醒著眾人，那怪物是真實存在的。
“快……快包紮！”老婦人顫抖著拿出僅剩的布條，幫瘦高個裹住傷口，布條很快被鮮血浸透，瘦高個疼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發出聲音，怕引來更多的怪物。阿明抱著女孩，女孩已經被驚醒，嚇得哇哇大哭，阿明隻能死死捂住她的嘴，眼淚卻忍不住往下掉——他不知道，下一個被怪物盯上的，會不會是自己和懷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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