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林恩推開屋門的時候，他的腳邊發出了‘刺啦’的聲音，在地上有一個灰撲撲的盤子，上麵放著半塊肉餅。
林恩深吸了一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肉餅，父親早就已經出門，不知道是去采購做鞋的皮子，還是去上門推銷自己的手藝，總之肯定不是掏錢給他去辦繳稅證明。
畢竟家裡恐怕也拿不出那麼多錢。
提著擦鞋箱出門，他把肉餅塞到懷裡，這大概就是他今天的早飯和午飯了，他可不能隨便亂放。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街道上已經有不少人來來往往，大多數人扛著鋤頭或者其他農具，這個時間是一些作物可以播種的季節了，不少人選擇在播種糧食前種點彆的增加收入。
還有幾個穿著體麵的人在跟著一個懷裡抱著什麼小動物的女孩慢慢悠悠的隨處閒逛，他知道那是領主大人的女兒，林恩下意識的低下頭快步從幾人身邊走過，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領主老爺家的人不能惹也不好惹。
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腳不聽使喚了，不知不覺間林恩就繞到學堂牆外的路上，這條路並不算繁華，說實在的這不是一個擺攤擦鞋的好地方，剛擦完的鞋就會再染上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也許是覺得既然沒法上學，找了個能聽見讀書聲的角落也是好的吧。
石牆很高，卻擋不住裡麵的老師抑揚頓挫的聲音“克拉曼依，念做克拉曼依，誰來重複一下？好，你……”
少年的眼睛盯著路麵，腦子裡卻在想著剛才裡麵老師所說的東西‘克拉曼依’。
他的手指在木箱上輕輕描摹著聽到的東西，他並非完全的不認識字，此前有一個老學者特彆喜歡在街上教那些商人的孩子，雖然他們沒花錢的不能湊近，但離遠了也能聽到看到一些東西。
現在他會的字母表就是當時看來並記下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來到了晌午的工夫，整個上午他隻賺了兩百米拉，生意並不好，但他覺得今天整個上午的收獲滿滿。
咕咕叫的肚子提醒著林恩他已經非常饑餓了，林恩下意識的從懷裡掏出那半張餅，還沒來得及塞進嘴裡的時候院牆裡又傳來了聲音。
“你們著什麼急？都是餓死鬼嗎？”
“再等兩分鐘，讓我把這個詞講完……”
“啊什麼啊？每次說多講兩句你們就啊，等考試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被打的時候又想著怎麼不好好學了，彆給我廢話，都把你們的書拿出來，還沒讓你們走就已經把書收起來了，真的是……”
“現在聽我講這個詞兒，命運。”
“什麼是命運？你們的爸媽和領主老爺之間的差距就是命運使然，你們和……”
聽著裡麵的講話，林恩不自覺的又用手比劃了起來，根本沒注意另一隻手上抓著的餅子已經快要接觸到滿是塵土的地麵。
突然，一聲輕柔的‘喵’打斷了他的思緒，林恩下意識的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就在他的手邊，一隻毛色雪白的貓狸子正歪著頭看著他，脖頸上係著金絲項圈，紅寶石鈴鐺在晨光中閃爍。
此時這隻貓狸子正伸著舌頭舔著鼻子和嘴唇，顯然是剛剛吃了什麼。
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的林恩被忽然出現在身邊的這白色玩意兒嚇了一跳，剛才還在比劃著字母的手順手抓起旁邊的擦鞋刷下意識地就揮了出去。
這隻雪白的貓狸子‘哇’地叫了一聲，四肢蹬地瞬間就彈了出去。
等貓狸子落地之後林恩才看清那是什麼東西，他雖然有些氣憤但也不至於跟一隻動物發脾氣。
“嚇我一跳。”嘟囔了一句他便想著收拾收拾東西，結果就看到了落在地上已經沾滿了灰塵且被啃了大半的肉餅，頓時心疼的蹲下身把餅撿了起來。
“真是隻破貓狸子，竟然趁人不注意偷吃東西，彆讓我再看到你，不然一定給你打死！”林恩憤憤的說著氣話看著貓狸子奔跑的身影打了打餅子上的塵土。
就在這時那隻本來還活蹦亂跳的貓狸子卻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看得他莫名其妙的。
‘怎麼說？意猶未儘還想把我的餅子再啃兩口？’林恩頓時警惕起來，把餅子塞進了懷裡，然而他剛把餅子塞進懷裡，就看到那貓狸子忽然踉蹌著走了兩步，而後突然倒在了地上，就好像死過去了一樣。
林恩愣住了，剛才那一下他明明沒用力啊。
“啊！弗朗明戈！”一聲尖銳的聲音從街邊傳來，之前林恩看到的那名穿著絲綢裙子的少女跑了過來，發絲在風中飛舞著撲向了倒在地上的白色貓狸子。
‘壞了！’林恩心道不妙，那正是領主的女兒啊，顯然那貓狸子就是領主女兒的寵物，不管怎麼看好像都是他把那貓狸子給弄死了！
他趕緊想要藏起手裡還抓著的擦鞋刷，然而此時那女孩已經看到了林恩以及他手裡的‘作案工具’。
“啊！！”女孩頓時尖叫起來“他，是他把我的弗朗明戈殺死了！把他給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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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頓時慌了神，他雙手在身前瘋狂搖晃“不是我，不是我啊，它，它自己跑了兩步就……”
然而誰會在乎這種事兒呢，女孩身後跟著的幾名侍衛立刻上前緊緊地扣住了林恩的手腕，少年掙紮著，擦鞋的箱子被他們踢倒在地，工具散落了一地。
“真的不是我啊，不是我！”
但那些人哪由得林恩分說，直接便是上手擒拿，而後便是當街的拳打腳踢。
……
等父親接到消息趕回家的時候，看見的隻有兒子林恩冰冷的屍體，少年的身上滿是鞭子抽打的傷痕，手腕上還留著被鐵鏈箍住的血痕。
他僵在原地，手中借來的書本掉落在了地上，他沒辦法讓兒子上學，但他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舍下了臉皮找到領主家的管家，讓他給幫忙借了兩本書方便兒子自學。
書本的書頁隨著風的吹動隨意的翻動著，裡麵恰好就吹到了‘公平’的那一頁，就好像在嘲笑著什麼。
風席卷著塵土和沙粒吹過他們這幽深的小巷，遠處學堂的讀書聲依舊清晰，但再也傳不進少年的耳朵裡，母親伏在大兒子的身上抽泣，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無知的小兒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拽著哥哥的胳膊嘴裡嘟囔著‘哥，八，抱抱’，想讓他如往常一樣起來抱抱自己。
半塊肉餅從林恩屍體的衣服裡掉落出來，此前他們無比在意的肉餅此時卻沒有人去撿，誰也沒想到所有的事兒都是因為這半塊兒肉餅引起。
明明這隻是半張餅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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