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福林城外不遠處的密林深處,一片新翻的泥土散發著潮濕的土腥氣。
這裡的地麵淩亂不堪,布滿了雜亂的腳印和車輪印,旁邊散落著一些沾滿泥土的破爛的粗布衣物碎片,泥土的終點是一個巨大的被草草填平的深坑,從旁邊散落的那些衣物碎片來看,坑裡埋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隻有偶爾幾聲不知名的夜鳥啼叫或遠處野狼的長嘯聲劃破寂靜,為這裡更添了幾分陰森。
忽然,那被填平的坑上一處鬆軟的泥土……極其輕微地向上拱動了一下。
緊接著旁邊另一處的泥土也跟著聳動。
然後是更多地方……泥土像被底下無形的力量頂起又落下。
噗嗤!
一隻枯瘦的,沾滿濕泥的,指甲縫裡全是黑垢的手猛地從泥土中刺了出來,五指扭曲地張開僵硬地抓向冰冷的空氣。
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越來越多的手臂,如同從地獄深淵探出的索命之爪破開了覆蓋在它們身上的泥土,在慘淡的月光下緩緩地僵硬地……向上揮舞著。
西境南部飛馬城。
獨一教的陰影持續籠罩著這片土地。
維爾·舒特來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兜裡揣著三招,讓利於民、爭奪民心、暗中打壓。
但維爾伯爵沒有一來就擼袖子開乾,他選擇先玩個大的:立信。
很快一條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西境南部激起了層層漣漪,維爾伯爵代表西境大公公開宣布,凡有利於西境南部發展的策略和建議,無論大小,無論提出者身份高低,一經認定有用即可獲得大公的恩賞。
而他維爾伯爵有權當場發放這些賞賜!
消息通過告示、吟遊詩人、行商甚至街頭巷尾的閒談迅速傳遍了整個南部地區,不管是富裕的城鎮還是貧窮的村落都流傳著這則消息。
“聽說了嗎?那位北邊來的胖伯爵說有好點子就能拿金子!”
“嗤,糊弄鬼呢?貴族老爺的話能信?怕不是想套咱們的話好加稅吧?”
“難說,天上掉餡餅?我看是掉鐮刀!”
街頭巷尾,田埂地頭甚至貴族們消遣的沙龍裡,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不過雖然都是討論態度卻截然不同,底層民眾多是狐疑和觀望,眼神裡帶著長久被欺騙後的麻木與一絲不敢奢望的微光。
而在貴族沙龍裡則是另一番景象。
“哈!我們親愛的維爾伯爵這是唱的哪一出?重金懸賞?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一個年輕貴族晃著酒杯嗤笑。
“怕不是想收買人心想瘋了?跟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也不怕掉了身份。”另一位貴婦用羽毛扇掩著嘴,語氣略有些輕蔑。
“看著吧,看他怎麼收場,這西境南部可不是他舒特家的北邊領地。”有人下了結論,帶著看好戲的悠閒。
他們也隻敢在這裡說一說這些話,在外麵他們是萬萬不敢說一名伯爵大人的壞話的,哪怕這隻是個公爵敕封的伯爵。
維爾伯爵穩坐飛馬城的臨時官邸,對窗外的議論那是充耳不聞,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個開始,一個證明他說話算話的契機。
第三天契機來了,一個風塵仆仆的商人從西境與胡曼希卡交界的小城趕來,小心翼翼地遞上了一份關於改善邊境道路維護的建議。
說實話這建議平平無奇,而且用處並不大,但維爾伯爵要的是切實的建議嗎?不是,他要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已,從來就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金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