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沉悶的轟鳴。
徐福立於懸崖之巔,俯瞰腳下蜿蜒的山脈。
此地乃琅琊龍脈彙聚之處,地氣升騰,隱隱有龍吟之聲。
"最後一處龍脈,……。"
其袖中滑出一枚漆黑的鎮龍釘。
徐福掐訣念咒,鎮龍釘懸浮於空中,發出幽幽黑光。
"去!"
一聲輕喝,鎮龍釘如流星般精準的釘入龍脈。
刹那間,整座山體微微震顫,地底傳來一聲痛苦的龍吟。
徐福麵無表情,繼續施法,直到鎮龍釘全部沒入地脈。
"龍脈已鎖,大秦國運將儘。"
琅琊宮的青銅鐘鳴驚起群鴉,嬴政負手立於望海台,目光穿透層層雲靄,死死盯著東方海天交界處。
自徐福願再次拜訪蓬萊那日起,秦國上下便如被抽打的陀螺,征調民夫入海采珠,匠人熔金鑄玉,方士日夜繪製航海圖,連嶺南的象郡都被勒令進貢深海鮫人油。
在始皇帝的鐵血威懾下,短短旬月間,堆滿珍寶的樓船便如巨鯨般橫臥琅琊港,船身雕刻的鎮海龍紋尚未乾透,便被推入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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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高!"
嬴政的怒吼如驚雷炸響,震得宮簷角的銅鈴叮當作響,殿瓦上的積雪簌簌滑落。
"老奴在!"
趙高渾身一顫,膝蓋在冰涼的地磚上磕出悶響,像隻蝦米般弓著背爬近禦案,華服上的金線繡紋在燭火下泛著惶恐的微光。
禦案前的沙漏正在無聲流轉,細沙墜落的聲響如催命符,每一粒都砸在嬴政心上。
自徐福第二次東渡求仙,這樣的質問已成為每日晨昏的必修課。
帝王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打著案幾,指腹下的竹簡刻著"蓬萊仙藥"四字,墨跡被反複摩挲得發亮,宛如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
"國師可有消息?"
嬴政的聲音比冬日的渭水更冷,眼眶周圍爬滿血絲,卻死死撐著不肯眨眼,仿佛一閉眼,那最後的希望便會如流沙般從指縫間溜走。
趙高抬頭偷瞄,撞見帝王眼底跳動的瘋狂,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陛下,海上風浪莫測,前日琅琊郡報......"
"住口!"
嬴政突然暴起,腰間太阿劍出鞘三寸,寒光映得趙高麵如土色,
"上月你說已見仙山,上上月說遇著鮫人族!如今三個月過去,連隻帶信的海鳥都沒飛回!"
龍袍掃過案幾,鎏金丹爐"砰"地砸在石階上,九枚泛著幽光的"定魂丹"滾落滿地,在燭火下折射出妖異的血紅色紋路。
趙高盯著丹藥,喉嚨泛起苦澀,
自徐福再次東渡,嬴政每日需服三粒壓製頭痛,可帝王鏡中的麵容卻愈發詭譎:
昨日剛褪去的皺紋今早又爬上眼角,本該烏黑的鬢角竟透出霜白,更可怖的是皮下時常有黑氣湧動,宛如無數蚯蚓在血管裡爬行。
"派樓船!給朕把東海翻個底朝天!"
這時琅琊郡守的加急軍報在雪夜送入行宮:"安排在徐福隊伍的黑冰台暗衛七日前傳來消息,海麵忽現黑龍噬舟,訪仙樓船儘歿。
嬴政聞言,如遭雷擊,踉蹌著扶住盤龍柱,指節將柱上龍鱗雕刻摳出裂痕。
突然一陣劇烈咳嗽,腥甜湧上喉頭,慌忙以袖掩口,指縫間卻溢出暗紅血珠。
嬴政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染血的袖袍,指節泛出青白。
此刻的他仿佛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正如指間沙般飛速流逝。
"不...朕不信..."
帝王渾濁的瞳孔劇烈震顫,喉間湧上的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下。
始皇猛地抬頭,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精光:"徐福雖亡,但這天下方士何其多也!"
"傳旨——"
沙啞的嗓音在殿內炸響,驚得簷上積雪簌簌墜落。
"即日起,廣召天下方士!凡通曉丹鼎之術、黃老之道者,十日之內必須抵達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