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你才肯停手?”
綠妍的嗓音低得近乎沉入地心,卻像一枚冷鐵釘,釘進空氣裡。她的麵色凝若深海,唇角每一下輕顫都像潮汐拍岸,帶著漫長的回聲。
她凝視沐夕洛,目光熾烈得幾乎要在對方瞳仁裡燒出焦痕,仿佛想從那一彎幽暗的井口撈出早已溺亡的月光。
沐夕洛的睫羽微微一抖,旋即凝滯,像被突如其來的寒風凍住。她輕輕側首,眉間漾起一道迷惘的漣漪,仿佛沒聽懂,又像在抗拒聽懂。
“我是在問你——”
綠妍的聲線覆上一層潮氣,像雨夜裡被風吹破的燈籠,燈火搖晃,隨時會熄,“要怎樣,你才肯收刀,才肯悔悟?”
淡碧色的光暈自她胸口緩緩滲出,像春泉破冰,沿著鎖骨、指節一路蜿蜒。她雙掌覆在心口,仿佛托著一簇隨時會碎裂的螢火。
身後,巨樹的虛影拔地而起,枝葉翻湧,發出低沉的潮聲——像萬頃林海在同聲歎息,又像古老的巨靈在低聲禱祝。
“我知道……你被塞進這副軀殼裡,時間像漏壺裡的沙,流得你心慌。你會空虛,會迷途,會把黑夜誤認作故鄉……”
綠妍的嗓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化為氣音;而指節卻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像要攥碎掌心的光。她停頓,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下一瞬就會嘔出滿腔苦果。
“可即便如此,把無辜者拖進深淵,也永遠成不了答案。”
“等等,等等。”
沐夕洛忽然抬手,指尖抵住太陽穴,眉心蹙成一道淩厲的峽穀。她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嗓音帶著被驟然拉緊的弦音:“我說……小姐姐,你在念哪門子咒?”
她抬眼,眸色深得像一口被夜色反複熬煮的井,井底卻燃著幽藍的磷火。失望與譏諷同時在眼底交錯,像兩股逆流相撞,激起細碎而銳利的浪花。
“你問我何時結束?”
她低低地笑,那笑聲像鏽鐵刮過玻璃,刺耳、冰涼,“可我——才剛剛開始。”
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宛如刀背敲在砧板,冷脆決絕。赤紅的能量自她腳下噴薄而出,像噴發的火山熔漿,瞬間爬滿龜裂的地麵。空氣被灼得扭曲,像一張被投進火爐的老照片,邊緣蜷曲發黑。
她俯瞰綠妍,眼尾挑出一抹猩紅的彎月,似憐憫,更像挑釁。
“審判——”
她拖長音調,像歌劇院裡最後一個高音,帶著震顫的尾韻,“——唯有把這世間所有腐肉剔淨,才會落幕。”
她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片廢墟,又像在召喚更深的血火。
“加害者,旁觀者,甚至縱容沐正尊之流的世道,都得一一清算。”
話鋒一轉,嗓音突然壓低,像刀尖抵在耳廓:“除非,有人比我更強——否則,遊戲永不歇場。”
音猶在耳,她已化作一抹猩紅的殘影,像被風撕碎的晚霞。
綠妍瞳孔猛縮,腳跟後掠,指節在空氣中劃出冷綠的弧光。下一瞬,黑刃破空,寒芒直取咽喉——
轟!
赤紅的衝擊波與碧綠的藤牆轟然相撞,爆鳴聲仿佛萬鼓齊擂,震得四周塵埃懸停成一片灰白的幕布。藤盾表麵,葉脈亮起蒼勁的符文,像無數碧龍鱗甲層層交疊,硬生生啃碎了刀鋒的殺意。衝擊過後,塵囂落回地麵,藤盾卻連一片碎葉都未剝落。
沐夕洛微微挑眉,指尖摩挲著黑刃的脊線,像在撫弄一隻黑貓的背。
“咦?這硬度……難不成是傳說中的‘袈裟樹’?小姐姐,你家底挺厚呀。”
綠妍置若罔聞,隻闔眼低誦,聲音像從遠古苔原吹來的風——
“【植物異能】——神性。”
刹那間,碧光如潮倒灌,藤蔓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纏上她的四肢、胸背,織成一副泛著幽翠冷輝的甲胄。胸甲中央,一朵銀白的花苞緩緩綻放,花蕊處跳動著螢火似的心臟。她執盾而立,身姿像一柄被綠意淬煉的古劍,鋒芒不露,卻自有無聲威壓。
“你方才說——”綠妍抬眸,聲音輕得像春雪壓彎竹梢,“若有人強於你,便肯罷手。”
她微微前傾,腕骨一轉,藤盾邊緣生出鋸齒般的新芽,像眾星拱月,又像獠牙環伺。
“那麼——”
她含笑,笑得像初霽的山嵐,溫柔而鋒利,“你做好棄刃的準備了嗎?”
風聲忽止。
天地間,隻剩兩股截然相反的氣息在無聲對撞:
一邊是切開一切的刀芒。
一邊是生生不息的蒼綠。
下一瞬,誰的心跳先亂了節奏,誰的刀與盾就將寫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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