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劉技術員和他愛人,還有他們的孩子小兵,一起送到我門口的。走廊裡可能也有人看見,但我不確定具體是誰。”
周小小回答得很快,毫不遲疑,“科長同誌,您可以向他們核實。我相信劉技術員一家會如實說明情況的。”
她刻意沒有提及張嬸可能也看見了,更沒有說出劉家媳婦當時畏懼張嬸的眼神。
現在不是拉扯這些的時候,必須快刀斬亂麻,將問題局限於可以核實、並且對自己有利的範圍內。
科長和記錄員低聲交流了幾句。家庭成分是曆史問題,確實早已記錄在案,翻不出新花樣。
而“生活作風”這個指控,如果真如周小小所說,是工人同誌出於感謝送的禮,那就不僅不是過錯,反而某種程度上體現了她與工人階級的“良好關係”,與指控的意圖完全相反。
科長抬起頭,語氣已經基本恢複了平常:“周小小同誌,你的解釋組織上會進行核實。你要相信組織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回去之後,繼續好好工作,不要有思想包袱,但也要注意影響,嚴格要求自己。”
“是,科長同誌。我堅決服從組織安排,願意接受任何調查。也感謝組織給我澄清的機會。”周小小站起來,態度恭順而坦然。
走出保衛科,冷風吹在發燙的臉上,周小小才感到後背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知道,這一關暫時過去了。
保衛科隻要向劉家核實,立刻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張嬸這陰險的一擊,打在了最堅硬的石頭上,不僅沒能傷到她,反而可能暴露她自己。
果然,第二天,劉技術員在走廊裡遇到周小小時,略顯尷尬但肯定地點了點頭,低聲快速說了一句:“保衛科找過我們了,我們照實說了。”周小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沒多說話。
這件事像一陣風一樣悄悄掠過,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但周小小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張嬸看到她時,眼神裡的幸災樂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和更深的忌憚。
而一些原本對她敬而遠之的鄰居,目光中似乎多了一點點難以言喻的同情或認可——或許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誰在背後搗鬼,也看到了周小小穩穩地接住了這一招。
經此一事,周小小更加確信,在這個環境裡,謹小慎微、隱藏自己是生存的基礎,但偶爾展現出的韌性和清晰有力的反擊,也同樣必要。
保衛科問話的風波看似平靜地過去了,但周小小知道,張嬸絕不會就此罷休。她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一次攻擊未成,隻會更加謹慎地等待下一次機會。周小小也更加警惕,言行舉止愈發滴水不漏,除了必要的工作和生活,幾乎不與人過多往來,將自己縮成一個沉默而模糊的影子。
天氣漸漸轉暖,廠區道路兩旁的楊樹抽出了嫩綠的新芽,但政治學習的寒風卻並未隨著季節回暖而減弱。四月初,廠宣傳部和工會聯合下發通知,為迎接“五一”國際勞動節,各車間、部門要積極開展“賽革命、比貢獻、爭先進”的活動,尤其要鼓勵廣大職工和家屬“憶苦思甜”,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
通知要求,不僅要召開座談會,還要舉辦“憶苦思甜”實物展覽,用具體形象的方式教育群眾。任務層層分解,最終家屬委員會也領了指標,要征集舊社會能體現“苦”的物件,並舉辦一場家屬區的“憶苦思甜”飯。
張嬸作為家屬委員會的積極分子,立刻活躍起來。她挨家挨戶地動員,嗓門洪亮,道理一套一套的:“同誌們,舊社會咱們工人吃不飽穿不暖,牛馬不如!新社會是天堂,這福氣不能忘本!誰家還有過去的破衣裳、要飯的碗、打狗的棍,都貢獻出來!讓年輕人看看,讓娃娃們都知道!”
大多數人家哪裡還留著那些東西,即便有,經過這些年也早當柴火燒了。張嬸轉了一圈,收獲寥寥,不免有些悻悻然。
這天傍晚,周小小剛下班回來,正在公共水房洗菜,就聽見張嬸和幾個婦女在院子裡說話,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要說憶苦,咱們這兒還真有人最有‘體會’。”張嬸的話裡帶著一種彆有意味的引導,“那些過去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太太小姐們,他們才最知道舊社會的‘甜’是什麼滋味兒!咱們窮苦人受的苦,不就是他們造的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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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嘩嘩,周小小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洗菜,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但她的脊背微微繃緊了。
“是啊,可惜那些人都打倒了,不然真該讓他們站出來說說!”另一個婦女附和道。
“哼,有些人是打倒了,可思想流毒還沒肅清呢!有些人生在那種家庭,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長大的,那苦不苦、甜不甜的滋味,她們骨子裡才最清楚!就該讓這種人出來,給大家講講,她過去過的什麼‘好日子’,又是怎麼剝削壓迫咱們勞動人民的!這才是最生動的憶苦思甜!”張嬸的聲音越來越高,幾乎是指著和尚罵禿驢了。
周小小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張嬸果然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而且更加陰險毒辣。這一次,不再是捕風捉影的誣告,而是打著“革命教育”的旗號,要將她推到台前,進行公開的羞辱和批判。讓她“憶”自己家庭的“苦”實則是展示過去的“甜”),這無異於讓她自揭傷疤,還要往上麵撒鹽,並承認自己骨子裡流著“罪惡”的血。若她不答應,便是抵觸“憶苦思甜”活動,思想有問題;若她答應了,那場麵將會何等難堪與痛苦,簡直不敢想象。
接下來的兩天,家屬區裡這種議論的風向越來越明顯。不斷有人看似無意地提起,說最有“教育意義”的憶苦思甜,就應該讓那些真正從舊社會剝削階級家庭出來的人來講。甚至有人開始打聽周小小家過去是做什麼的,過著怎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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