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沒有立刻掉頭離開,她抬頭對上林木楊的眼睛,認真地打量起他。
隨著半垂的視線撐開的單薄眼皮,濃密的睫毛讓他的眼瞼看起來自帶內眼線,瞳仁黝黑,眼白乾淨。
他的眼睛也是透亮澄澈的類型,隻是似乎總有過於濃重的思慮,讓他的乾淨和其他人的看起來格外不一樣。
他的乾淨是洞察、明晰。
而根據甘甜過往的經驗,能留在她身邊的男人,有時候需要糊塗一點。
他很鄭重,雖然結束語說的是簡單的回去吧,說他們在等他,半句不提自己,但這也是道彆了。
在她做出決定的時候,林木楊也做出了決定。
就到這了。
甘甜選擇尊重他。
尊重一個有自己的眼睛、腦子,會自己觀察、自己揣度的成熟男人。
她往後退了一步。
從超出朋友界限的半臂距離,退到社交距離。
“那再見啦,”甘甜嘴角輕輕一勾,臉頰就陷下去一個純真無害的酒窩,“老板。”
——老板。
她叫得鄭重其事,又客套守禮,這一聲叫下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古靈精怪的“叔叔”和繾綣多情的“哥哥”。
隻是老板。
林木楊的心冷不丁狂撞兩下,屋裡掛鐘那道六點的敲擊聲悠然漫長地穿透時空落到他的耳裡,緩慢地引起綿長的鳴響。
他眼睜睜看著甘甜衝他揮了揮手,腦後那個鬆散的丸子頭在空氣中輕巧地跳躍兩下。她乾脆利落地轉身,風風火火地往屋子裡走,輕快灑脫的樣子,跟初見時收傘的樣子如出一轍。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
林木楊茫然一瞬。
是他錯了?
“甘甜。”
聲音比理智更先出聲,但夜裡的風太大,甘甜沒有聽見。又或許是聽見了,但她隻是放緩了一下上台階的步伐,就毫不猶豫地奔跑進燈光暖黃的屋子裡。
把林木楊一個人留在漢東十二月的夜裡。
江序和段迎瀟等在門口迎接她。
江序臉臭臭的,還在耿耿於懷剛剛的事。他想追出去,被段迎瀟拽著領子抓了回來。
段迎瀟麵色如常,上上下下把甘甜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如釋重負地收回眼。
不是怕。
隻是她能拋下所有人獨自追出去,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林木楊說,在這種時刻,尊重並給予對方空間,或許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江序一見到人,問的還是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甘甜你要搬出去了?”
甘甜否認,聲音很輕:“沒有。”
她低頭換鞋,臉上被風吹得冰涼,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我決定了,我不走。”
段迎瀟和江序同時鬆一口氣。
江序開口:“舅——林木楊的話雖然說的重,但也有對的地方,你跟我共用二樓浴室確實太不方便了,以後我還是下樓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