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豐騰國際所屬區域的顧澤私人公寓裡,陽光穿透雙層真空玻璃,
在江程煜的臥室地板上投下規整的菱形光斑,浮塵在光柱裡緩緩遊弋。
聖雪餓極了,脖頸伸得老長,對著床頭發出一聲清亮的嘶鳴,
隨即焦躁地圍著床腳踱步,小馬蹄在羊絨地毯上踏出悶響,間或夾雜著委屈的嗚咽,
鼻尖時不時蹭向床沿垂落的床幔流蘇——它知道主人醒了,隻是在鬨脾氣要吃食。
江程煜在這陣動靜中掀開沉重的眼皮,宿醉的鈍痛像鉛塊壓在太陽穴上,他抬手按了按,指腹下的皮膚滾燙。
視線掃過雕花歐式床架、嵌著金邊的梳妝台,最後定格在床頭櫃上那隻熟悉的霽藍釉茶杯上,混沌的意識猛地清醒——這是顧澤的公寓。
“聖雪?”他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帶著宿醉後的沙啞,“我們不是在興騰酒家的客房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小白馬聽到聲音,立刻停住踱步,甩著尾巴湊到床邊,
用濕漉漉的鼻尖輕蹭他搭在床沿的手背,喉嚨裡發出討好的呼嚕聲。
江程煜深吸一口氣,撐著床墊想坐起身,胸腔裡翻湧的眩暈感卻驟然襲來,
他眼前一黑,剛挪到床邊的腳還沒站穩,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咚”一聲摔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程煜!”
恰逢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顧澤端著一隻白瓷碗走進來,碗裡盛著溫熱的醒酒湯,還冒著嫋嫋熱氣。
見江程煜摔倒在地,他臉色驟變,忙將碗往旁邊的梨花木五鬥櫃上一放,
碗底與櫃麵碰撞,濺出幾滴淡黃色的湯汁,他卻顧不上擦拭,三兩步跨到床邊蹲下。
“怎麼樣?摔疼了嗎?”顧澤伸手去扶他,指尖觸到江程煜裸露的肩膀時,對方猛地一僵。
江程煜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隻套著一條純棉內褲,昨晚的襯衫西褲早已不見蹤影,肌膚接觸到微涼的空氣,讓他瞬間繃緊了脊背。
“我……”他下意識地拽過垂落在地的絲絨被子,像裹繈褓似的將自己嚴嚴實實裹住,
隻露出一張泛著潮紅的臉,眼神裡帶著警惕與不解,“我怎麼會……這樣?我衣服呢?”
顧澤眼底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慌亂,隨即露出溫和的笑意,伸手幫他理了理額前汗濕的碎發:
“昨晚你喝得太多了,薑黎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酒店裡一直念叨我的名字,吵著要回‘家’。”
他刻意加重了“家”字,語氣自然得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
“我想著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就過去接你了。誰知道剛把你扶進臥室,
你就吐了一身,襯衫西褲全臟了,我總不能讓你穿著濕衣服睡覺,
隻好幫你脫下來送去乾洗了,估摸著傍晚就能取回來。”
江程煜皺著眉,腦海裡閃過零星碎片:滕子京笑著說“九樓9086房給你安排好了”,
薑黎幫他脫鞋時的小心翼翼,還有自己醉夢裡反複呢喃的“對不起”……可顧澤說的“念叨他的名字”,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頭還暈?”顧澤見他按著眉心不語,連忙起身端過醒酒湯,用勺子輕輕攪了攪,
試了試溫度才遞到他麵前,“快把這個喝了,我加了葛花和蜂蜜,特意燉了半個鐘頭,喝了能舒服些。”
江程煜沒有接話,接過碗一飲而儘。溫熱的湯汁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甜味,胃裡灼燒般的痛感果然緩解了幾分。
顧澤在他身邊坐下,手肘搭在膝蓋上,眉眼彎成柔和的弧度,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體諒:
“程煜,跨年那晚你沒能回來,我真的不怪你。穆阿姨還在g城的醫院住著,你守在那邊是應該的。”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江程煜緊繃的側臉上,聲音放得更柔,
“昨晚你迷迷糊糊的,一直在跟我說‘對不起’,其實真的不必。聽到你那句話,我就什麼氣都消了。”
“對不起……”江程煜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喉結滾動,眼底卻泛起苦澀。
他哪裡是在跟顧澤道歉。昨晚醉夢裡糾纏的,是穆小吉泛紅的眼角,
是自己失控時在對方身上留下的紅痕,是清醒後蝕骨的愧疚——
這種感覺像極了當年掛念臭寶時的“心念成疾”,明明打定主意要與穆小吉一彆兩寬,
醉酒後卻偏偏要往那道傷口上撞,每次想起穆小吉隱忍的模樣,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
見他沉默著不說話,臉色蒼白得嚇人,顧澤連忙站起身:
“是不是還不舒服?我扶你回床上再躺會兒。”他小心翼翼地攙起江程煜,
將人扶回床上躺好,又轉身去衛生間擰了條浸過涼水的毛巾,輕輕敷在他額頭上,
“再歇會兒,我去給你弄點白粥,空腹喝了那麼多酒,胃該受不了了。”
冰涼的毛巾貼著皮膚,稍稍壓下了些燥熱。江程煜閉著眼,聽著顧澤輕手輕腳離開的腳步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顧澤的溫柔體貼像一張細密的網,
而他對穆小吉的愧疚,則是網中央那根最鋒利的刺,稍稍一動,就疼得他喘不過氣。
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起,打破了臥室裡的沉寂。
江程煜伸手摸索著拿起,屏幕上跳動的“薑黎”二字讓他心頭一緊,按下接聽鍵時,
指腹因宿醉未消的虛軟微微發顫:“喂,薑黎,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平日乾練的聲音,而是薑黎帶著哭腔的急促喘息,
字句都在發抖:“江總……不好了……餘倩倩她……她在東恒小區的天台,要跳樓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