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本意是看老板是個癡迷滑雪的人，如果滑過野雪的話應該會對這一帶的地勢十分熟悉，沒準兒還能打聽到一些小道消息。
可是老板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他不光沒有像之前一樣顯擺，反而變了臉色，眉毛幾乎要打出一個結來。
“啥？你們平時不滑雪的人，咋敢滑野雪呢？”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怕我們去冒險，可我倒是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老板剛才還是一副散漫趴坐在吧台的樣子，一聽到我說這個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渾身肌肉也緊繃了起來，他應該是經曆過什麼。
我們三個對視了一眼，大家都看出了不對勁。
光頭放下筷子，一臉無所謂地大聲說道：“那有啥的，滑雪有撒難得呢！”
老板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直接搬著一把小凳子挪到了我們跟前。
“我可跟你們說啊，不是開發好的路線不要亂跑，危險得很！人少有人少的危險，那人多還有人多的危險，滑雪場的雪道上你就滑嘛，你非要去道外滑野雪，沒必要。”
我看著他有點兒緊張的樣子有點兒不解，我雖然不滑雪，但短視頻總看過，那些滑雪老手不少人都會去野外隨便滑滑，按說這老板技術肯定沒的說，怎麼嚇成這樣？
我心裡起了點兒壞心思，用手支著下巴：“這麼嚇人？那我得去看看，一會兒吃完你炒這倆菜我就去。”
說完我還衝了呲了個牙，光頭還不忘拱火：“誒老板，他真能乾出來呢，到時候還跟彆人說是你讓他去的。”
老板半張著嘴看著我：“哎你這個小兄弟，挺……那啥的。”
光頭一拍大腿：“就是，他這個人嗷，賤得很！”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看他，沒說話。
“老板兒，他兩個年輕氣盛嘞，正處於叛逆的那個年紀，你有啥子事情就跟我們說噻，隻有這樣子他們才會聽招呼嘛，好好兒溝通才得行噻。”
這老板歎了口氣：“你們這些小年輕真是不好勸，你們這種小娃娃我每天能碰上不知道多少個，滑雪這種事情你要量力而行。”
“不過我也理解，早上十幾年，我也是這樣，要是有人勸我嘛我也不聽。”
他一隻手墊在了桌子上，一臉諱莫如深：“我跟你們說啊，我真是過來人。”
他這話一出，我們幾個趕緊搬凳子往他身邊湊了湊，開玩笑，哪有不愛聽人講故事的，陳誌最貼心，還不忘給老板倒水。
這老板今年四十出頭，家裡條件不錯，從二十多歲就開始滑雪了，他在這塊兒有天賦，彆人學一個雙板的時間他把單雙板全學會了，一有時間就泡在滑雪場。
老板提到那個時候是一臉的懷念。
“我第一次大跳落地的時候，那個感覺到現在還記得呢，太攢勁了誒，跟我媳婦談戀愛的時候心都沒跳那麼快過，兄弟我跟你們說，這玩意兒太上頭了，就跟飛車似得，一上雪道，就覺得哪兒哪兒都自在。”
老板淺歎了一口氣，他說等滑熟了他就開始研究裝備，等從頭到尾的裝備都更新了一遍後，他就開始追求技術了，各種高難度的技術和雪道他能嘗試的都嘗試了。
但時間一長問題也來了，感官刺激是會麻木的，即便他的技術越來越精進，但卻怎麼都找不到頭一次大跳的感覺了。
我雖然不會滑雪，但我剛成年的時候癡迷過一段時間摩托車，那個時候看港片迷摩托車迷得不行，沒事兒就喜歡騎著我爸的老一二五出去溜達，一開始揚言自己有個三百排量的摩托就能騎一輩子，但騎上一段時間心態就變了，在經濟能力範圍內，大家追求刺激的欲望是無窮的。
好在貧窮限製了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什麼想法了。
而這個老板當時也有這種心態，國內大小雪場他都去了個差不離，滑完國內就開始往國外跑，後來跟人一合計，那就滑野雪唄，頭一回他和朋友們組隊跑到將軍山去找了個小野道，雖然野道上石頭上障礙物多一些，昂貴的雪板隔三差五就掛彩，但是架不住刺激啊，一條全新的雪道帶給他們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就跟打遊戲開了個新地圖似的。
老板對雪道的掌控一向比彆人快，滑上幾趟他又覺得沒意思了，想拉著朋友再去找難度更高的雪道，可人家沒他那麼大的癮。
這老板心裡就想了，你們不去，那我自己去。
按理來說獨自一個人是不應該跑到野外滑野雪的，一旦出了什麼意外，連被及時救治的機會都沒有，但他當時年輕氣盛，正是狂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誰出意外都輪不到自己頭上。
後來老板選了個可可托海滑雪場外的野山道，可可托海的滑雪場本來就很不一般了，開板早雪期長，其中有一條黑鑽道在全國都是叫得上號的，我是做旅遊的人，愛滑雪的客人每年都有，那地方實在是要點兒水準，在我眼裡那條黑鑽道簡直就是垂直的。
但這位老板就是這麼勇猛，他不光去可可托海滑野雪，他還要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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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的時候積雪有一米多深，自己在那地方勘探了兩天，找了一條自己認為不錯的線路，他在滑下山之前腦子想得全是這一路下去得多爽快，又緊張又期待。
事實如他所想，剛開始果然非常刺激，山坡上的樹雖然危險，但以他的技術來說反而成了障礙賽，有挑戰才有樂趣。
正高興呢，在快到山腰的時候他借著一個小坡來了個小跳，正好越過地麵上的一橫木，可意外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這動作對他來說毫無難度，可架不住雪麵下突然出現一個暗坑，他那一下雖然卸了力但仍然於事無補，高速運動中的他被這麼一卡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直到撞在一個樹上才停了下來。
“我當時應該是暈過去了，等我醒了以後還以為自己讓卡車撞了，哦吼我的左腿疼得誒，大腿斷掉了朋友。”
“隔著褲子我都能感覺到腫起來那麼高，當時我整個人嘛被埋在雪堆裡，我想的是先爬出去，結果嘛一動差點把我疼死，你們敢信，我能聽見自己骨頭摩擦的聲音。”
“我那個手機怕丟，特意放在懷裡，結果撞得碎碎的，電話也打球不了，我心想完了，要死了。”
他說到這兒還一臉悵然，沉默了一會兒後臉色沉了下來。
除了大腿他彆的地方也有傷，頭暈還想吐，耳朵一直耳鳴，渾身都沒什麼勁兒，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的大腿甚至開始滲血了。
大半天時間過去了，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不敢睡覺，躺在雪裡一睜眼就是刺眼的陽光和白雪，時間一長看東西都不清楚了。
可就在他又冷又餓的時候，竟然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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