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昊領命而去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書房重新陷入沉重的寂靜。欒博盯著屏幕上“長青科技”和“銳進資本”交纏的k線圖，葉寸心冰冷精準的“殲滅戰”方案仍在腦中回響。那毫無波瀾的語調，比任何憤怒的咆哮都更刺骨。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目光掃過桌上念念昨天畫的“全家福”——三個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手拉手，背景塗滿了刺目的、代表陽光的金黃色蠟筆痕跡。孩子的暖，妻子的冷，在他胸腔裡激烈碰撞，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不能完全采用她的方式。引爆“長青”這顆核彈，固然能最快解決敵人，但那片廢墟裡埋葬的不僅是趙明輝和銳進資本，還有無數無辜者的生計和他自己搖搖欲墜的底線。但他也無法忽視她提供的致命武器——敵人的七寸已被她精準點出。
深吸一口氣，欒博接通了王董秘的加密線路，聲音恢複了掌舵者的冷硬：“王董，三件事：第一，啟動‘星辰’核心客戶背書計劃，名單按最高優先級排序，今天下午六點前我要看到媒體通稿初稿。第二，動用‘s級’情報資源，全麵深挖‘銳進資本’所有重倉項目的核心風險點，特彆是‘長青科技’，我要能一擊致命的實錘，不是捕風捉影。第三，查趙明輝個人及關聯賬戶過去六個月所有異常資金流動，鎖定來源不明的部分，準備向金融監管和經偵部門匿名舉報材料。”他頓了頓，補充道，“動作要快，但要‘乾淨’。”“乾淨”二字，他咬得很重。這是他對葉寸心方案的妥協與修正——取其精準，棄其酷烈。
掛斷通訊，巨大的疲憊感再次襲來。他瞥了一眼日程表，下午兩點，藝術學院那堂《文藝複興時期藝術鑒賞》專題課。那是他僅存的、未被“欒總”身份完全吞噬的領地。他需要那片講台，需要那些年輕而純粹的、隻關乎美與思想的目光，哪怕隻有短短兩小時，來呼吸一口不帶血腥味的空氣。
臨湖莊園的午後陽光慵懶。葉寸心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裡，像一尊被時光遺忘的玉雕。指尖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節奏竟與幾小時前在書房指點“殲滅戰”時如出一轍——精準、冰冷，如同某種內置程序的啟動信號。
張姨輕手輕腳地進來，手裡端著溫水和藥片，還有一小碟洗乾淨的草莓。“葉小姐，該吃藥了。念念午睡醒了，在兒童房玩拚圖呢，小嘴一直念叨著……”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葉寸心空洞的目光掃了過來，那裡麵沒有任何接收信息的跡象。張姨心頭一酸，放下東西默默退了出去。
兒童房的方向隱約傳來孩子稚嫩的自言自語，還有積木碰撞的輕響。葉寸心敲擊扶手的指尖，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她站起身，沒有走向兒童房，卻像被無形的程序驅動，開始了又一次對這座“陌生堡壘”的係統性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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