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二年,十二月十九日。
廣澤縣,小窯村,
此刻,周雲距離楚興城二千八百裡。
“你到底會不會帶路,那什麼破卦,彆算了。”
“自從你當國師,本王覺得趙國氣運都下降了。”
寒風瀟瀟,路途遙遙。
夕陽如幕,霞光漫天。
遠離官道的小窯村,來了一行特殊的客人。
兩輛馬車,一行八人,老老少少,粗衣麻布。
山坳裡,有很多烏漆嘛黑的楚人,從地洞裡爬了出來,
他們蓬頭垢麵,臉上臟兮兮的,乍一看,還以為是難民。
這些人就像看稀罕物件,好奇的望著遠方楚國逃難的貴人。
是的,儘管周雲等人都穿著粗衣麻布,可對他們來說,那就是貴人。
他們是最下層的楚人,各地逃難來的流氓戶,
沒有戶籍,不受王法保護。
這是封建時代,最悲慘的人群之一,他們就是去大戶家當奴仆,也會被嫌棄低賤。
小窯村很貧苦。
憑苦到人手一件單衣,都是奢望。
十二月的河洛,天氣寒冷,
這些楚人除了乾活那天,都隻能躲在地洞裡避寒。
向陽坡的幾間窯房前,火焰嗡在黃土裡。
周雲又乾起了老本行,順手教導小窯村大甕技術。
這一路,經曆了太多。
譚水縣,他們碰到了一個要跳河的女子,結果是個江湖客,引來一場大戰。
荊州第一殺手組織,血煞門!
他們終於找到了周雲等人,並設下了各種殺招。
可周雲這裡是什麼貨色?劍道大宗師、門神秦瓊,還有一個半吊子大宗師老道。
荊州血煞門,客棧一役,從此宗門道統斷絕。
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五萬金的賞賜,足以讓江湖高手前赴後繼。
一路走來,多少波江湖客,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可在玄真跟周雲麵前,都是死路一條,
劍神李邑獨步武林,一劍寒光,敗儘天下高手。
太多人死於非命,可謂腥風血雨,
這些江湖亡命徒死不死,周雲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如此走,寸步難行!
最終,周雲決定不走官道,往西走小路,走潼關,繞河東郡回北疆。
小路一走,江湖高手沒有了,
就是玄真這牛鼻子老道,一直在迷路。
小窯村,是一個悲慘的村子,
它靠著惡鬼窯三的威名,在河洛艱難的活了下來。
這裡起源就很苦。
幾十年前,有個戎邊的兵卒回到中原,
可少小離家老大回,家人哪裡還能找到?就連田地都被侵占了。
詢問當地官府,誰會管一個老頭呢?
於是乎,為了等自己的家人回來,老兵沒有田地,在此燒窯為生。
他在軍中不是戰兵,隻是個乾後勤的,
周雲覺得正常,真要是戰兵,早就是一具枯骨了。
老兵到死也沒等來父母親人,隻是無意中,在此開枝散葉了。
現在窯頭是老兵的第三個兒子,大哥、二哥都死了,
為了護住窯路,保住飯碗,他們前赴後繼,付出了生命。
正是這股狠勁,才讓小窯村存活了下來。
窯老三住的地方,也是一個窯洞,隻不過比村裡地洞好一些。
方圓幾十裡,凶名赫赫的惡鬼窯三,實際上是老實巴交的農人。
他笑著替周雲架好梯子,吩咐婆娘女兒,趕緊招待恩公。
窯三從角落土堆裡,刨出一壺女兒紅,
還問周雲要不要他女兒伺候,他女兒可是乾淨的。
周雲這份禮物太重了,窯三過去隻會一些瓦碗、陶碗,
但如今啊,他的陶器可以發出金戈之聲,那技藝上的突破,足夠窯家傳世。
“窯村頭,蓋間瓦房啊,窯洞是真不舒服?”
窯洞裡,玄真老道嫌棄的揮揮手,這地方太暗了,一股子土腥味。
當然,好處也有,至少冷不死吧。
“老仙長有所不知,咱們窯村就幾百號人,心氣不能散。”
“咱蓋瓦房了,他們要不要蓋?蓋不起,不得亂了去。窯家幫要是散了,最後都得死。”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木桌上,周雲默默的倒上一杯女兒紅,
這種農家窖藏黃酒,若是放到後世,也算是極品。
因為一般喝不到,沒人會相信,市麵上那瓶,是十幾年的窖藏黃酒。
但窯三這壺,就是童叟無欺,貨真價實。
這酒在技藝上比大奇關趙族黃酒還是差了點,
不過多了些草木清新,也算彆有一番風味。
窯三今個高興壞了,在桌子上說了很多,
窯村人苦啊,為活下去,啥事都乾,至今也沒個戶籍,忍了多少冤枉氣。
老實巴交的窯三說著說著,貓尿就下來了,
那些明晃晃的刀子他也怕,可他隻能硬上裝狠,真要拚,他們就玩命。
雖然小窯村什麼都不懂,但一次次流血告訴他們,同生死共患難才是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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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洞空了出來,窯三的婆娘跟女兒弄好了床鋪後,今晚要去地洞睡。
走的時候,小女兒還被窯三打了幾巴掌。
因為她腳上穿了一雙嶄新的布鞋,那是明空路過譚水縣時買的。
穿在她的腳上大了很多,走路有點跛。
可小女孩很喜歡,說穿了,就跟姐姐一樣好看。
窯洞裡,小女兒哭到咳嗽,氣喘籲籲的,委屈著把鞋還給了明空,
窯三用起窯的竹條狠狠地抽打女兒,說她是窯洞賤民,不要去想貴事,那樣會害了自己。
此情此景,饒是玄真、周雲也算殺人無數,看了都是一陣唏噓。
小窯村,行路迢迢,
江湖過路客,相逢總是短暫。
兩輛馬車嘎嘰嘎嘰,在窯村數百人殷切的祝福中,踏上了西行之路。
長河小道,
芳草萋萋。
窯三的幾個女兒追了好遠,都不願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