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入寇,河北大地,烽煙四起。
太祖開國百年了,皇族與門閥共治天下,
這種政治積弊百年後,大楚在河北道的統治,早已接近崩潰,
隻需一陣風,它就會轟然倒塌了。
而高句麗大軍,恰恰成為了這一陣風。
昔日,高人一等的衙役、公差被殺光,屍體吊在縣城衙門,即使白天過去,都是陰風陣陣。
河北十一郡,大部分變成了暴力與劫掠的混亂之地。
人數眾多的庶民、長工、奴仆,在王法失效的地域,變成了嗜血的暴徒。
曾經高高在上的地主老爺們,如今成了公敵,他們如同過街的老鼠,人人踩踏。
真定郡,三平縣,
此地乃是真定最富裕的縣城,
城東,一處龐大的四進宅院外,圍滿了衣著不整的兵卒,這些都是阿貴大王的兵馬。
他們荒誕而怪異,沒有甲胄,兵器是竹矛和釘耙居多。
尤其是他們的穿著,簡直是叫花子一樣,五花八門,
有人穿著長衫,有人穿著錦衣,甚至有些穿著女人的衣裳。
這支亂糟糟的兵馬,就是阿貴大王的起義軍。
至於起的什麼義,他們也不知道,甭管什麼義,能有飯吃,能乾無法無天的勾當就行。
幾個瘦不拉幾的地痞,高舉深棕色的旗幟,上方的字他們也不認識。
聽彆人說,是什麼真定王趙貴。
可就是這支數萬人的烏合之眾,真就拿下了真定郡一十七縣。
“阿貴……阿貴,大王啊,你我本家,高抬貴手啊。”
“我夫人和孩兒來兩天了,求求你放了她們吧。”
四進的宅院門口,趙員外很著急,大院裡都是女子的尖叫哀嚎,
老邁的趙員外在石獅子旁,聲淚俱下,祈求起義軍放了他的妻女。
“呲呀!!”
一道刺耳的木軸聲,昔日趙員外的府門打開了。
一個矮小的癩子,坐在步輦上,在幾十個起義將軍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南門前。
趙員外看了一眼,不禁目露鄙夷。
真定王趙貴,身材矮小,頭皮全是癩子,
穿著一件不知哪裡弄來的戲服,真是沐猴而冠,貽笑大方。
“阿貴,不,大王,咱們家院子也給你了,米也給你了,求你放了咱家人吧。”
東南正門,大石台階下。
趙員外就像掉了毛的鳳凰,此刻渾身臟兮兮的,該是幾天都沒吃頓好的了。
“哈哈哈……你能不給嗎?”趙貴放聲狂笑,居高臨下,惡毒的盯著趙員外道,
“趙老爺,我阿貴,能不能姓趙啊?”
“能,能!大王姓趙,是趙家的榮幸,說來,您還大老夫一輩呢。”
望著點頭哈腰,諂媚討好的趙員外,
癩子頭阿貴說不出的舒坦,那滋味,就跟神仙一樣。
“行行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的們,把我好侄兒的家眷帶出來。”
山河破碎,一切秩序都被顛覆,
趙員外不敢奢求什麼,見阿貴答應放了妻女,心中千恩萬謝。
但下一刻,趙員外崩潰了,夫人跟女兒一動不動,連屍體都凍僵了。
“啊……你是畜生!你不是人,我跟你拚了。”
如今的趙員外,哪裡還能碰的到阿貴,
幾個高大的佃農,一頓拳打腳踢,老員外被打的蜷縮在角落,再不敢動了。
手下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趙員外的脖頸上,
阿貴大王卻是癲笑著說彆殺他,讓他也過過咱們以前的好日子。
三平縣,
聖武三年的冬天,似乎特彆冷,
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寒風往趙員外衣服裡灌。
趙員外之前是三平縣巨富,自是宅院眾多,
四進的大宅沒了,他在城東還有套小院子。
搓著凍僵的手,感受著身體上的疼痛,趙員外不停地對南方行楚禮:皇帝陛下,你快打回來吧,救救趙家啊。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聖武三年的苦難,對趙員外似乎才剛剛開始。
走過老樹街,過了門坊,
腳踩積雪的趙員外懵了,大門是打開的,不會出事了吧?
趙員外腳步越來越快,但屋內傳來了一陣陣女子的嬌媚聲。
混蛋!千柳這個賤人!
四夫人偷漢子,趙員外憤怒的推開房門,進了內屋,
可接下來的事,令趙員外崩潰了,
四夫人屋裡,走出了幾個昔日的佃戶。
佃戶見了趙員外,還洋洋得意的誇讚他夫人真是妙不可言。
趙員外老邁,不敢動,也不敢發怒。
他臉色鐵青,剛剛在門外看的真切,這個賤人竟然故意搔首弄姿,曲意迎合幾個下賤的農人。
“不知廉恥,你不知廉恥!千柳,這些年,老夫對你有求必應,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淫賤。”
屋內床炕上,四夫人笑了,笑的眼淚直流,
“那老爺要千柳怎麼樣?知廉恥的已經死了,巧兒就死在屋外呢。”
聞聽此言,趙員外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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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哀嚎,瘋狂的跑出屋子。
果然,院子裡,他的小女兒躺在青磚溝渠上,已經沒了任何氣息。
“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啊,這是個什麼世道啊!”
忽然,雪院裡,聲淚俱下的趙老爺猛然一愣。
想起來了,
他都想起來了!
曾經有無數佃農,也這樣求過他,
可他府裡,糧倉堆滿,酒肉發臭,也是得意洋洋的譏笑這些賤民,不曾幫助一點。
報應,報應啊!
正當趙員外麻木不仁的孤坐在雪院時,他聽到了惡魔般的聲響。
“這呢,這呢!高國軍爺,這家妓院婆娘姿色最好,包您滿意啊。”
“嘿嘿……你小子會做事的思密達,留個名字,今後在真定府,做個千人官。”
一切都崩碎了,什麼都沒有了,
短短一個月,金銀、田畝、地位、妻妾,全部化為烏有。
屋內,四夫人麵對這個異族奴種,竟然笑意盈盈,從頭到尾都沒看一眼屋外的趙老爺。
月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