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像是冰層下的暗流:“這是鐵枷。”
身旁那個壯碩的男人沉默地點頭。
纏繞在其右臂上的暗紅色鐐銬隨著動作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些看似裝飾的紋路在燈光下詭異地蠕動著,仿佛有生命般在金屬表麵遊走。
顧晟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頓。
在這個新世界裡,舍棄本名改用代號早已司空見慣。
“臨世人之間亦有區彆。”
寒霜的話讓鐵枷投來複雜的目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我是舊時代的棄子,活在人們的陰影下。”
寒霜低頭看著自己布滿凍瘡的手掌,那些傷口早已愈合,卻永遠留下了紫黑色的疤痕。
“三年前,我還在曙光城能源塔當底層維護工,每天工作二十小時,睡在機械管道的夾縫裡。”
鐵枷發出一聲壓抑的冷笑,沉重的鐐銬紋路泛起暗紅色。
“至少你還有份‘正經工作’,我在第七區礦場戴著這玩意挖了十年礦。”
他抬起手臂,露出鐐銬下潰爛又愈合的皮膚:“礦石輻射把我們一個個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樣的理由,在這個時代太過常見——
足以讓他們獲得那個選擇的權力,而他當然理解這種感受。
“既然已經成為臨世人,按理說,你們都應該得到了想要的。”
顧晟抬眼掃過兩人手上的戒指。
寒霜和鐵枷交換了一個眼神。
“還不夠。”
寒霜的聲音陡然尖銳,如同玻璃碎裂:“孤利的追求很簡單,逍遙快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死死盯住顧晟的戒指紋路,冰藍色瞳孔縮成細線:“所以他去找你了。”
“但每個臨世人最初想要的都不一樣,有人渴望力量,有人尋求複仇,還有人......”
聲音驟然低沉下去:“隻是想要一頓不用付出尊嚴的飽飯。”
顧晟眯起眼睛。
十五萬臨世人,就是十五萬種理由。
“所以,他們給了什麼承諾?”
寒霜抬起頭,冰藍眼眸映著遠處舞池的流光。
“這場異變隻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世界會回歸原始,公司倒了,會有下一個‘公司’取而代之。”
他的音調陡然拔高,帶著狂熱的顫音:“終結這循環隻有一個辦法——”
鐵枷沙啞地接上:“由我們自己,成為下一個‘公司’。”
驟然的沉默在喧囂音樂中顯得格外沉重。
“臨世人公司麼......”
顧晟突然輕笑一聲:“有點意思。”
空氣溫度驟降,寒霜周身的冰晶無聲炸成齏粉。
“想法不錯。”
顧晟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風衣下擺掃過碎玻璃:“但很無趣。”
他向前一步,靴底碾碎地上的冰屑。
“自己成為公司?”
他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然後等著下一批臨世人冒出來?”
目光掃過鐵枷潰爛的手臂和寒霜臉上的傷疤:“動動腦子——”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身影已閃至兩人麵前,隻在原地留下淡淡殘影。
寒霜的瞳孔驟縮,本能地後仰,卻見顧晟隻是拎起了桌上那瓶未開的酒。
“——你們這樣,和當初那幫混蛋有什麼區彆?”
他漫不經心地挑開瓶蓋,琥珀酒液在霓虹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酒液精準注入兩個杯子,液麵紋絲不動地持平——
“知道麼,這是少數人的公平。”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千鈞:
“隻有強者才能掌控。”
............
“做不到的事,就乖乖看著,等強者來給你們改變。”
顧晟離開時,沒威脅,也沒動手。
兩人隻是怔怔望著眼前那兩杯液麵完全持平的酒。
“他說的......”
鐵枷咽了咽口水:“是什麼意思?”
寒霜沉默良久。
終於,他舉起其中一杯:
“他說我們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