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從方度的額角滑落,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滴落。
他身後的黑鴞隊員們同樣僵在原地,呼吸滯重。
儘管方度眼中血絲遍布,幾乎迸裂。
但他的身體卻違反意誌地釘在原地,未能向前半步。
顧晟隨手丟開那把狙擊槍。
金屬砸在地麵,發出一聲空洞的脆響。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
他側過頭,視線投向方度的方向,卻又像穿透了他,落在更遠、更虛無的某處。
“事情解決了。”
他聲音低沉,沒什麼起伏:“你先回去。”
米莉兒在他身後一步之遙,唇瓣微動:“那你......”
“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顧晟打斷她,語氣簡單直接,不容置疑:“接下來是我自己的事。”
米莉兒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嗯。”
她最終應道,不再多言,迅速轉身消失在斷牆之後。
遠處,裝甲車旁。
“隊、隊長......”
陸炎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聲音發乾。
方度像是被這一聲喚醒,猛地回神。
這才意識到自己垂在身側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就在這時,顧晟動了。
他邁開腳步,不疾不徐地朝黑鴞小隊的方向走來。
靴底碾過碎礫,發出單調的細響。
他自然注意到了他們的僵硬,注意到了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恐懼。
“嗬。”
一聲極輕的嗤笑從他喉間溢出。
他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方度臉上:“你們在怕?”
聲音不大,卻像冰冷的刀鋒刮過每個人的耳膜。
“狩夜,可不該畏手畏腳。”
————————
“搞什麼?”
城北,硝煙彌漫的防線上。
一名狩夜軍官狠狠啐了一口,目光死死盯著遠處沸騰的戰場。
能量光束撕裂空氣,怪物的嘶吼與能力者的怒喝交織著。
“全撤?那這防線誰來管?就靠那些各自為戰的能力者?”
他聲音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
“這是命令。”
身後傳來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聲音,一隻手按上他的肩:“立刻回防城內。”
“命令?”
軍官猛地回頭,眼底布滿血絲:“什麼事能比這破天的窟窿更重要?我們走了,北門必破!到時候灰燼城會變成什麼樣?!”
周圍其他隊員也停下了動作,目光投來,空氣中彌漫著不甘與遲疑。
“還想不明白?”
一個靠在裝甲車旁、姿態吊兒郎當的狩夜成員嗤笑一聲,指尖靈活地轉著一枚泛著冷光的匕首。
“說明上頭那幫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整座城更金貴唄。”
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隻有遠處戰場的轟鳴不斷傳來,刺痛每個人的耳膜。
殘酷,卻無法反駁。
那這命令,到底聽不聽?
答案,其實早已擺在麵前。
軍官深吸一口氣,混雜著硝煙和血腥味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
他最終閉上眼,再睜開時,裡麵隻剩一片冰冷的死灰。
目光掃過眼前每一個隊員的臉,看到的是同樣的掙紮,以及同樣的......屈服。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撤。”
————————
“你是想殺光這座城的人?”
方度終於壓下心底翻湧的忌憚,沉聲開口。
他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
狩夜的製式裝備、傭兵雜亂的衣著、還有許多無法辨認的殘軀交織在一起。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
但理由絕非單一。
對方像執行一場精準的處刑,目標明確地“處決”了方賀。
這或許是複仇。
卻又絕不止如此。
“不,還沒這個打算。”
顧晟嘴角扯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我隻是在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
......你們?機會?
方度眉頭驟然鎖緊。
殺了這麼多人,卻談機會?
這機會,是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