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甜躺在貴妃椅上,身體深陷進柔軟的絲綢墊子裡。天鵝絨的觸感貼著肌膚,卻帶不來半分舒適。她盯著天花板上繁複的歐式浮雕,那些凹凸有致的紋路在她眼中漸漸模糊成一片。外麵的吵鬨聲終於漸漸變小,像退潮的海水,留下滿沙灘的狼藉。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貴妃椅扶手處的雕花,指腹能感受到木料上細微的紋路。這把椅子是羅夫人——不,是母親特意為她準備的,說是從意大利空運來的古董,價值不菲。宋婷婷在心裡糾正著自己的稱呼,卻依然感到一陣彆扭。
窗外,喧鬨聲漸漸消散,賓客們帶著不同的八卦表情離開了羅家彆墅,隻留下滿地狼藉和更甚於前的閒言碎語。
"那個失蹤二十年的大小姐,怎麼一副小門小戶的做派?"
"聽說是在什麼地方小城市長大的,難怪和羅家格格不入。"
"美琳小姐才可憐,憑空冒出個姐姐分家產..."
那些刻意壓低卻剛好能讓她聽見的議論,刀子般剮著她的耳膜。宋甜甜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比起羅美琳在眾人麵前給她的難堪,這點皮肉之苦算什麼?
三小時前,羅家為她舉辦的歸家宴會上,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羅美琳,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高定禮服,舉著香檳杯走到她麵前,用全場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姐姐,歡迎回家。雖然你缺席了二十年,但爸爸還是把東郊那套彆墅劃到你名下了,真是好福氣呢。"
那一刻,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宋甜甜記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燒灼感,記得父親瞬間陰沉的麵容,記得母親——不,是羅夫人——眼中閃過的一絲不悅。她更記得羅美琳嘴角那抹勝利的微笑,和那句隻有她能聽見的耳語:"鄉巴佬,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貴妃椅旁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羅副董事長"—她生物學上的父親。宋甜甜猶豫了幾秒才接起。
"甜甜來書房一趟。"父親的聲音不容拒絕。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身上簡單的米色連衣裙——這是她用自己積蓄買的,與羅家衣帽間裡那些名牌服飾格格不入。走出房門時,她與走廊儘頭被管家押送的羅美琳四目相對。妹妹眼眶通紅,卻仍昂著下巴,眼中的恨意讓宋甜甜不寒而栗。
書房厚重的紅木門後,羅父——這位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鋼鐵大亨,此刻正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罕見地顯出一絲疲憊。
"坐。"他沒有轉身。
宋甜甜安靜地坐在真皮沙發上,雙手規矩地放在膝頭。二十年的分離,使她對這位血緣上的父親充滿陌生與敬畏。
"美琳的事,我已經處理了。"羅父終於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審視著這個失而複得的長女,"她所有的卡都停了,接下來一個月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宋甜甜猛地抬頭:"父親,這太嚴厲了!我沒事的,真的..."
"這不是為你。"羅父打斷她,聲音冷硬,"羅家的女兒,不該在公開場合失態。她需要學會分寸。"
他走近幾步,忽然伸手想撫摸宋甜甜的頭發,卻在半空中停住,轉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你...還習慣嗎?"
這個生硬的關心讓宋甜甜鼻頭一酸。她低下頭,不想讓父親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挺好的,謝謝父親關心。"
"那套彆墅,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羅父突然說,"從你出生那天起就記在你名下。美琳她...不懂事。"
宋甜甜不知如何回應。她回到羅家才兩周,對這座金絲籠裡的一切都感到無所適從。二十年前那個在產房裡抱錯,輾轉到了宋家。養父母待她不算差,。直到前不久,那個dna比對結果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她是羅氏集團董事長失散多年的長女。
"父親,我..."她鼓起勇氣抬頭,"我想出去工作。可以..."
"胡鬨!"羅父眉頭緊鎖,"羅家的大小姐去給人打工?媒體會怎麼寫?"
"但我總不能整天無所事事..."
"下周有個慈善晚宴,你母親會帶你出席。"父的語氣不容置疑,"現在,去休息吧。"
宋甜甜知道談話結束了。她起身行禮,輕輕帶上門。走廊儘頭,羅美琳的房門緊閉,兩個保鏢如門神般佇立兩側。她猶豫著是否該去說些什麼,卻聽見裡麵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和壓抑的啜泣。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甜甜,我可以進來嗎?"是母親溫柔的聲音。
宋甜甜迅速擦乾眼淚,坐直身體:"請進。"
羅夫人推門而入,手裡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花茶。她穿著優雅的旗袍,發髻一絲不苟,但眼角的紅痕泄露了她剛剛哭過的事實。
"喝點茶,安神的。"她把茶杯放在宋甜甜旁邊的茶幾上,然後坐在床沿,欲言又止。
"媽,對不起,我搞砸了宴會。"宋甜甜低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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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美琳太過分了。"羅夫人握住女兒的手,"你父親正在教訓她。"
宋婷婷感受著母親手心的溫度,那觸感既陌生又熟悉。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輕輕點頭。
"婷婷,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太難了。"羅夫人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們隻希望你明白,我們愛你,非常愛你。這二十年,我們沒有一天停止過尋找你。"
宋甜甜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應該感到幸福才對,有如此愛她的父母。但為什麼心裡這麼空,這麼疼?
"跪下!"
書房的門被羅父狠狠關上,發出一聲巨響。羅美琳渾身一抖,不情不願地跪在了波斯地毯上。書房裡彌漫著雪茄和皮革的氣息,牆上的古董掛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像敲在她心上。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羅父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他站在書桌前,背對著女兒,肩膀緊繃。
"我隻是說了實話。"羅美琳倔強地昂著頭,"她根本不想做羅家人,連姓都不肯改!"
羅父猛地轉身,一巴掌拍在紅木書桌上,桌上的鋼筆和文件都跳了起來。"那是你姐姐!失蹤了二十年的親姐姐!你知道你母親這二十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羅美琳咬住下唇,不說話了。她當然知道。每年的生日宴會上,母親都會多擺一副餐具;每個聖誕節,禮物堆裡總有一份是給"甜甜"的;每次媒體報道兒童失蹤案,母親都會崩潰好幾天。
"她需要時間適應,而你做了什麼?當著所有人的麵羞辱她!"羅父的聲音越來越嚴厲,"你知道外麵有多少人盯著我們羅家嗎?今天這事傳出去,彆人會怎麼說?"
羅美琳的眼睛紅了,但她固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我隻是...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她回來了,你們就完全看不到我了!"
羅父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鬆動,但很快又恢複了嚴厲。"從今天開始,你的所有信用卡停掉,不準踏出家門一步。管家!"他高聲呼喚。
書房門開了,老管家恭敬地站在門口。"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