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小節·午夜·第二部分。
視角：鄭誌飛。時間：十二月二十日，第一百二十天。
地點：聯高二中校區。
苦人生無奈，作偈語曰：
憶秦娥，生逢離亂苦戰多。苦戰多，且判風月，多作人禍。
天亦無情星辰落，心似有端無奈何。無奈何，舊友已逝，癡情殘破。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一境也。”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儘天涯路。’此第二境也。”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情癡的世界總是這麼無趣而無聊，但是自己卻總是樂在其中。因為對方的一個微笑而高興一整天，甚至能一路幻想到白頭偕老的畫麵；也會因為對方一次沒有回複而一直難受，不知道到底是繼續找還是就此放棄。
但是，這個世界不能沒有情癡，因為這就是生態平衡所要求的。因這許許多多的情癡們，生出許許多多的故事來，這便是他們存在的最大價值。即便失敗了，即便是最終敲鑼散場，死在台上了，也要不懈地追尋下去……
附，端木樹人所作：
苦相思
從愛情伊始
這就是一場相思
愛的人誰也不是
被愛的，卻是情癡
可她的癡
終究對你無視
.
苦相思，本是
悲劇的腔
鬨劇的巷
慘劇的場
悲，你的夢滿是創傷
鬨，鬨出那遍體鱗傷
慘，終究敲鑼散場——
你還是死在了台上
.
你被撒在河裡
痛苦成了你永遠的回憶
銼刀一下下襲擊著你——
你終究還是被愛情拋棄
——題頭語。
很久很久沒有再見到你了，思源，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是什麼樣子。
也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小柒，希望你現在一切安好。
小安前幾天過來找過我一次，跟我說了很多話，也交到了不少事情。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急著走，但是我卻沒有心思和她多說些什麼——你知道的，在年末的時候，人總是會回想起來一些自己這一年之內經曆的事情。或是開心或是不悅，總之就是會回想起來。
而我，回想得最多最多的莫過於在霍茲島上麵被困住的那好幾個月，還有就是，曾經我最好的朋友，已經被它們做成了人偶的思源……
我知道，額我現在想見他肯定是在做夢。即便是真的見到他，那也是一種危險的事情。他現在並不是人類，早就已經變成滿眼殺戮的戰爭兵器了。曾經的人們常常歎惋人死而不能複生，但是現在看來，能夠複生或許還不如讓死去的人就此永遠離去呢。複生給我們帶來的其實並不是快樂，它更多的其實是更加痛苦的折磨和更加令人難過的失落——失去一次尚且還能接受，如果以這種方式重生並且終歸還是要再度失去，那麼對於任何人來說，都還不如直接一死了之來得痛快一些。
已經失去了，就不要再讓人失去一次。
思來想去，那天小安和我說過什麼，大約是都不太記得了。隻不過，她說的那一句“請帶著逝者對於生的希望，繼續勇敢而堅強地活下去”，確實給了我不少動力。
什麼動力呢？大約就是今天努力活下去的動力吧。
小安那天來找我，輕輕地牽著我的手一起在這座校園裡走來走去。她的手是那麼溫暖，又是那麼柔軟，總覺得像是一雙能夠治愈一切的手。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牽著我的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這樣牽著白哥和小柒的手。但是我很享受她牽著我的手的感覺，我在心裡一直想著，要是真的有一天，她牽著我的手是因為我們兩個從此走在了一起，那該是多麼好呢。
小安的手並不是很大，但是很柔軟，即便是很纖細的手，捏起來還是軟軟的。
我早就已經不記得她為什麼要牽著我的手了，好像是因為想要和我談談心，所以說起來，她可能也是看我心不在焉，有些擔心我——讓她多費心了。
我現在又開始自責起來，因為這不是平常，這已經是臨近最終戰的時間，我這麼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的樣子肯定會讓她擔心的……算了，既然這樣會讓她很難過，那我就還是打個電話給她吧。
“喂？是誌飛呀，有什麼事嗎？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一下。”
“哈哈，倒也沒什麼，關心你一下——你那天和我說的話，我好好思考了一下，你放心好了，我後麵一定不會再這麼心不在焉的，你也不要太擔心啦。”
“啊，那個……”她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聲音竟然是有些語塞的感覺，聽起來好像是有些羞澀。我也不清楚她這是怎麼了，但是還是笑著問她：“你怎麼了呀？”
“唔，那倒是沒什麼，隻不過一直有些擔心你——你那天都聽到了什麼呀？”
“我？……”我想了想，她這個樣子肯定還是擔心我，於是說：“啊，其實大部分都聽見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一定會在今晚的戰鬥中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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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那……那就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嗎？”
“好啊，不過……你今天這是怎麼啦？怎麼這樣子怪怪的？”
“沒……沒什麼，沒什麼……我前兩天研究得太晚了，現在有些恍恍惚惚的，你確定你都聽見了嗎？”
今天她的樣子好奇怪啊，平時應該不會這麼亂陣腳的，我也有些慌了，於是說：“啊，其實……其實那個也不是都聽見了，但是大部分應該還是都記得。”
那邊傳來長舒一口氣的聲音，說：“你一定要好好地，今天晚上我會開車來接你的，放心好了。”
接我？有這種好事？
“哎呀，那你估計得趕趕時間咯，半個小時開過來有些夠嗆。”
“哈哈，這件事還是請你放心，我有一件秘密武器還沒用上，先給你賣個關子好了。”
“那我也就不多過問，就是想讓你放放心，你不擔心就好。”
“嗯嗯，我現在對你很放心，也謝謝你的關心，這樣的話……好吧，真的很感謝你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關心我，我也會努力的。”
掛斷電話之後，我依舊感覺很奇怪，她那天究竟和我說了什麼事情呢？
管她呢，我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於是自己繼續獨自漫步在這片森林裡麵，覺得自己的情緒逐漸又開始悲傷起來——又開始要思索曾經自己的那些朋友們嗎？
“鄭同學？”
“嗯？”我聽見背後有人叫我，一般情況下，這麼稱呼我的人肯定又是那些一直以來看護著我的學長學姐們。我回頭看過去，果然是其中一個。
“學姐這是又有事？”
“嗯，今天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一下，你跟我來。”
我跟在她身後，一路到了他們一直拿來開會的地方。這裡之前還用來約談過不少大人物，有文峰，也有李瑞。他們當初似乎是遊離於校園鬥爭之外的一批人，並且兩方勢力還都不太敢招惹他們，對待他們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
我坐在這張長桌子的陽麵邊上，一部分經常和我打交道的人背對著落地窗戶裡麵撒下來的陽光，看來是早就恭候多時。
我繼續往桌子右側他們經常有一兩個人在那裡坐著記錄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見兩個記錄員還在那裡。我知道今天叫我來肯定有事要問事情，所以說提前就開始回憶起來自己之前在那座小島上麵還能回憶起來的事情。
但是，他們一上來並沒有問我那些事情，而是問了我一件令我感到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要一開始騎牆，後來開始支持李瑞他們嗎？”
“這我不太知道，這是你們的隱私，也是你們的決策，我怎麼會知道呢？”
“好吧，今天就給你解釋解釋。”其中一個我覺得應該是一個小領導的人說道，“一開始我們就隻打算跟著王校長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很快我們就從李瑞和閆冥身上看到了一些我們十分不希望看到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不好跟你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是和光明會還有那次被所有人遺忘的戰爭有極大聯係的事情——我們說回正題，在這兩個人身上，我們同時看見了這些，並且我們也漸漸注意到了王敏的不對勁，於是為了考證，我們從他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入手，打算看看能不能得出什麼結論。後來，我們有幸和李瑞見了一次麵，並且也問到了一些我們很想知道的事情——王小晴老師。”
“小晴？她……確實，她是王敏的女兒。”
“也是……也是他第一個做成傀儡的人。”
“什麼？”
我一聽見這句話，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稍安勿躁，我們給你解釋一下——王敏早在一中發生那場大火之前就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人了，後來他趁著大火，殺害了自己的女兒，把她做成了完全聽自己指揮的人偶。現在看來，李瑞他們所說的，王老師經常出現的一些奇怪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我們為了不被王敏一起背刺，一開始還是選擇了傾全校之力，看看能不能傾儘全校之力去把他趕出這裡。但是我們失敗了，並且王敏還對我們進行了報複。我們想著，一開始李瑞就和王敏這個人不是很對付，支持的一方也一直不是王敏那一派的，而閆冥看上去，受到文峰直接控製的幾率很大。我們隻能賭李瑞，事實證明，李瑞也確實沒有讓我們失望。”
我想了一下，說：“但是，王敏不還是活著嗎？”
“李瑞剛剛離開的時候，他確實給我們不少小鞋穿。但是自從你回來了，我們就再也沒有被他威脅過。這樣一說，還要感謝小戰他們。”
“哦？”
“王敏說過，你是他們要拿來製造生物兵器和寄居軀殼的必需品，不能在我們手上有絲毫的損傷。這也就成為我們反擊他的把柄，尤其是現在文峰他們都已經失去自己繼續‘存活’的理由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前兩天，劉麗不是也死在你們手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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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說，現在能夠堂而皇之地繼續作為校領導存在的人，就隻剩下王敏一個了。”
我又想了一下，說：“你們告訴我這個，是想？”
“我們希望你能夠在今晚這場惡戰裡麵活下去，所以說想和你多說說我們能夠告訴你的事情，然後讓你帶著這些信息，繼續往下走。”
“你們呢？你們不能繼續走下去了嗎？”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然後領頭的那個人笑著對我說：“我們終歸是要走兩條路的，你將要和一些我們希望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見麵，而我們……將會永遠也見不到他。我們需要你，你一定能幫我們把信息帶到他那裡的，對吧？”
我點了點頭，說：“會的，我走以後，你們一定也要多保重。”
“不，我們就不用再擔心了——你想啊，王敏也是和文峰他們一樣的某種和我們不一樣的生命體，這是你們也知道的事情。而對於你們，尤其是你來說，除掉他就是你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這麼說來，好像是哦……那好吧，哪怕為了報答你們這麼長時間對我的保護，我也要儘可能把王敏殺得徹底一些。”
“我們對你很放心，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夠放下自己的過去。”
“嗯，會的……”
從他們那裡走出來的時候，我感覺到身後還是一陣毛骨悚然，然後思來想去，這種毛骨悚然上一次出現還是見到李明淵的時候。李明淵每一次出現在我附近，我都會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但是這一次，我為什麼沒有見到他呢？
“謝謝你，明淵，是你讓我們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你不必感謝，我隻不過是來提示你們的死期將至罷了。”
“但是……但是……”
“不必多說了，我能聽見你內心的想法——這又是為什麼呢？年紀又不大，又不和我一樣，是‘那群人’，除了112號之外都非死不可……”
“因為……”
“因為……好吧，這種理由還是令我有些意外，不過，我也可以理解。在這種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誰像你們一樣，這樣全麵的了解了這些見不得人的臟事，我估計都不會選擇讓自己活著。”
“對，因為如果不趁著被發現之前去死，後麵隻會生不如死。”
“哼哼，你活得到還算是明白，知道了解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了吧？當初你和我說，你羨慕我能夠預知未來的一切，如今看來，你也嘗儘了這種能力的苦頭了。”
“可是，你經曆的可不光是預知，還有讀心，不是嗎？”
“我天生就是來乾這個的，你們不是。我當了自殺以後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沒想到還要拉上你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