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中山大學紅磚樓群時,專家宿舍樓302室飄出糖醋排骨的焦香。淩晨站在客廳中央,將最後一串紅綢燈籠掛在吊燈下方,紙燈籠輕輕搖晃,把"囍"字的影子投在啞巴阿生挺括的西裝肩上。這個憨厚老實的漢子局促地扯了扯領帶,被陳紅梅伸手按住,她腕間的銀鐲子撞出細碎聲響,映著身上何靜茹連夜趕製的盤金繡裙褲,倒比嫁衣更顯鮮活。
廚房門簾猛地掀起,卓群靚媽端著剛出鍋的白切雞側身擠進來,發梢還沾著蔥花:"小淩快把折疊大圓桌挪開!雲露你盯著砂鍋,彆讓老火湯撲鍋了!"何雲露正踮腳往梅菜扣肉上撒白芝麻,聞言轉身時,藍布圍裙上的麵粉撲簌簌落在瓷磚縫裡。灶台邊,陳秋菊單手抱著小淩霄,另隻手往蒸籠裡添柴火,兩歲的孩子咯咯笑著去抓她鬢邊的小紅花。
敲門聲響起,大伯公何文軒健步跨進門檻,身後跟著拎著臘味禮盒的江勝伯和江河。兩位老人的中山裝口袋裡露出半截紅封,被阿醒眼疾手快地接過來,轉頭就遞過來給了新娘陳紅梅,阿勇不知從哪摸出半打啤酒,"嘭"地撬開瓶蓋時,泡沫濺在鄒瑜熨得筆挺的的確良襯衫上,惹來姑娘一陣笑罵。
客廳裡,阿生比劃著手語,漲紅著臉往眾人手裡塞紅雙喜,陳紅梅則端著搪瓷缸挨個斟茶。茶水氤氳間,淩晨望見妹妹小楊帆正教小淩霄從阿生西裝口袋裡偷糖果,突然想起石坎公社的夏夜——那時他們擠在中學圖書館的家旁邊的小院,從公社禮堂的窗口電影,阿生總把最好的位置讓給自己,又回想起與啞巴阿生去供銷社的宿舍的透氣窗偷窺彆人的隱私,一轉眼,阿生哥已經結婚了。
暮色徹底沉下來時,大圓桌上已擺滿油亮的白切雞、顫巍巍的肉皮凍。淩晨舉起玻璃杯,琥珀色的啤酒泛起漣漪:"今天這桌,既是阿生哥與紅梅姐喜酒,也是咱們石坎鄉親的團圓飯,更加是我們共同努力致富邁向幸福生活的開始!"眾人碰杯聲中,阿生突然發出含糊的"啊"聲,將陳紅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褶皺的西裝下,心跳聲清晰可聞。窗外的木棉樹沙沙作響,月光穿過燈籠的鏤空,在新人交握的手上織出細密的金網。
啤酒的甜香混著飯菜熱氣在屋裡蒸騰,何文軒腰背挺直地端起酒盅,雪白的鬢發被吊燈映得發亮,整個人精神奕奕。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水光,聲音洪亮得驚飛了窗外枝椏上的夜雀:"阿生這孩子,雖然啞巴,但是憨厚老實,主要是對淩晨的忠誠,阿生,這一杯祝福你們,紅梅也是個心細的好姑娘!"
江勝伯黝黑的手掌重重拍在大腿上,卡其色褲管震落些許牆灰。他佝僂的脊背此刻繃得筆直,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水光,顫巍巍捧起酒盅時,杯沿磕在大圓桌上發出清脆聲響:"老爺說得在理!"蒼老的聲音裹著濃重的鄉音,尾音像被珠江的浪頭托起般揚起,"阿生這孩子,在石坎一個人生活都挺過來了!紅梅又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他忽然哽住話語,喉結在鬆弛的皮膚下劇烈滾動。仰頭飲儘杯中酒時,酒水順著花白胡須蜿蜒而下,在洗得發白的中山裝前襟洇出深色痕跡。"往後小兩口定能把日子過成甘蔗——節節甜!"酒盅重重磕回桌麵,驚得窗台的綠蘿葉子都跟著輕顫,"我這把老骨頭啊,就盼著喝你們的滿月酒、周歲酒,喝到抱上大胖娃娃!"
蒸騰的熱氣中,卓群靚媽摘下沾著麵粉的藍布圍裙,露出腕間特意戴上的翡翠鐲子。她快步走到新人跟前,眼角的笑紋裡都盛著暖意,鬢邊茉莉花隨著動作輕顫:"阿生、紅梅,這對龍鳳呈祥的紅瓷痰盂,可是托百貨大樓的老姐妹留了半個月!"說著掀開裹著的紅綢,釉麵上的金漆龍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老一輩常說,痰盂壓箱底,日子穩當當。往後你們用它裝針線、藏私房錢,保管紅紅火火、長長久久!"她忽然握住陳紅梅的手,指尖的溫度裹著廚房的煙火氣,"我這當嫂子的,彆的本事沒有,燉豬腳薑、煲催奶湯可是一絕。等你們有了小娃娃,我天天往你們灶上添柴火!"
推杯換盞間,江河與何雲露踏著輕快的步子穿過人群。江河藏青色西裝口袋裡彆著枚精致徽章,何雲露腕間纏繞的珍珠手鏈隨著動作輕響,兩人默契地從絲絨禮盒中捧出那條流光溢彩的金項鏈。
"紅梅姐、阿生哥!"何雲露將四葉草造型的金鏈展開,吊墜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這條鏈子是特意找老銀匠打的,四葉草守著福氣,往後你們的日子啊,定是甜得賽過老火靚湯!"她眉眼彎彎,指尖拂過鏈墜,"記得每次去蹭飯,紅梅姐總給我們留最肥的燒鵝腿......這份情誼,得拿金疙瘩好好存著!"
何雲露上前替陳紅梅戴上項鏈:"我們倆在廣州跟著淩晨打拚,就盼著看到身邊人把日子過成花。"他輕輕拍了拍阿生的肩膀,"以後要是遇上坎兒,儘管開口!我們彆的不多,攢下的力氣和熱乎的心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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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紅著眼眶緊緊握住兩人的手,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嗚咽,陳紅梅撫摸著頸間的金鏈,淚水撲簌簌落在珍珠般圓潤的鏈節上。滿堂的祝福聲中,金鏈的光澤與牆上的紅雙喜交相輝映,將這份沉甸甸的情誼都凝成了永不褪色的溫暖。
推杯換盞間,阿勇和阿醒擠到新人跟前,阿勇藏青色西裝下隱約露出半截金表鏈,阿醒的的確良襯衫領口還彆著枚嶄新的梅花徽章。兩人對視一眼,阿勇變魔術般掏出個紅絲絨盒子,打開時足金鐲子泛著溫潤的光,映得滿堂生輝。
"紅梅姐、阿生哥!"阿勇攬住阿醒肩膀,喉結滾動兩下才開口,"這鐲子是我倆湊錢買的,就盼著你們往後的日子,比這金子還亮堂!"他忽然梗住話頭,想起多年前在公交車站被淩晨和阿生當場抓住的狼狽模樣——那時他們偷完錢包慌不擇路,卻被阿生鐵塔般的身軀攔個正著,淩晨的迅猛淩厲的腿法和擒拿手抓住。
阿醒摩挲著鐲子上的纏枝花紋,聲音有些發顫:"要不是淩晨哥帶我們入行,阿生哥手把手教我們搬貨乾活,我們哪有今天?"他將鐲子輕輕套上陳紅梅手腕,"這鐲子不光是賀禮,更是謝禮。往後隻要用得著兄弟,刀山火海我們也不含糊!"
阿生突然上前緊緊抱住兩人,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嗚咽。阿勇反手拍著他的背,眼眶泛紅:"哥,當年你追著我們跑三條街的勁兒,我們記一輩子!"滿堂的哄笑與掌聲中,金鐲的光澤與牆上的紅雙喜交相輝映,將那段從迷途到新生的歲月,都釀成了最醇厚的祝福。
當眾人的祝福聲漸漸平息,淩晨從口袋裡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鑰匙,輕輕放在阿生粗糙的手掌中。"打開雜物間看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卻泛著淚光。阿生疑惑地推開房門,刹那間,屋內的燈光照亮了角落裡嶄新的彩色電視機,機身的塑料薄膜還泛著微光,旁邊的雙門冰箱銀閃閃的,頂上擱著一台鋥亮的雙卡錄音機。
滿堂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冰箱壓縮機輕微的嗡鳴聲。阿醒倒抽一口冷氣:"這得花多少錢啊!"阿勇紅著眼眶捶了捶淩晨的肩膀,卻說不出話來。陳紅梅捂住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阿生顫抖著摸向電視機屏幕,又轉身緊緊抱住淩晨,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嗚咽,像是要把所有的感激都融進這個擁抱裡。
淩晨拍著阿生的背,聲音有些哽咽:"還記得在石坎公社,你幫我遮風擋雨?那時候我就發誓,等有一天,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他指了指家電,"以後你們小兩口,想看啥節目就看啥,想聽啥歌就聽,日子要過得比珠江的燈火還要熱鬨!"
何文軒拄著拐杖顫巍巍地站起來,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欣慰:"好啊,好啊!這才是兄弟情分!"江勝伯也跟著點頭,抹了把眼角:"當年在石坎,就數你們倆最要好,這份情義,比金子還貴重!"
屋內的白熾燈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拉得很長,電視機的玻璃屏幕上,倒映著滿堂的喜慶與溫暖。那台嶄新的錄音機仿佛在無聲訴說著:歲月流轉,這份從艱苦歲月裡結下的生死情誼,永遠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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