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說的是楊修,當年因為“雞肋”那道口令而送命,所以成了不要隨便揣摩上意的反麵典型。如果是剛來渭水道的時候,戴陵會認為對方是陰陽怪氣,不過如今一起在這個爛泥坑待了兩個月難友,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於是戴陵點點頭:
“嗯,某理會的。”
中軍突然響起三通鼓,這是大將軍召集諸將的號令。戴陵整了整衣甲,隨後和郭淮一起前往曹真的大帳。
撤軍的命令比想象中下達地更早,曹真叮囑諸位帶兵的將領,讓他們夜間警醒一些,莫要讓蜀軍趁著今日的勝利來劫營。等明日一早大軍就收拾營地開拔,各部交替撤退,以免被蜀軍追擊,並迅速轉移向郿縣。
其實曹真和司馬懿商量的軍事部署遠不止此,到時候等讓開渭水道,蜀軍定然想要出渭水道以建全功勞,等他們脫離諸葛亮預先準備的戰場進入開闊地區,就再也沒法建立能夠阻擋大軍的土牆了,魏軍就可以發揮自己的騎兵優勢進行多方位的襲擾,等蜀軍不堪重負不得不撤軍的時候,再揮師掩殺。
當然為了避免走漏軍情,後續消息要等之後抵達郿縣再說。
而戴陵收到退軍消息後就連忙讓自己的手下都做準備,這次撤軍終於不用斷後了,想來還有點小激動——哪怕跟蜀軍達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戴陵也不願意每次都把希望寄托於自己的隨機應變和蜀軍的網開一麵,再說這麼搞的次數多了,難免哪次露餡,到時候大將軍就算心裡知道自己是為了減少大魏的損失,也得為了以正軍法砍了自己。
戴陵並不知道曹真正在和司馬懿此時還沒有安歇,身為大將軍和驃騎將軍,兩人當然不用自己收拾行囊,所以他們正在商議的其實是另一件事兒。
剛剛有來自長安的信使報告,說安定郡方向疑似有蜀軍的蹤跡。
事實上曹真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臉懵逼,什麼叫“疑似”?
然後司馬懿也反應過來——安定原本隸屬涼州,不過由於蜀軍攻占涼州,安定因為地形原因孤懸在外,沒有被蜀軍占去,但又不好自成一州,隻好暫時被司隸管理。
但是相比關中三輔,安定郡屬於荒蕪之地,又因為之前多次易手,提供不了什麼稅收,所以平時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狀態,等到去年司馬懿開始征調附近糧草的時候,安定自然也沒逃過被壓榨的命運,然後今年年初,曹真又一次壓榨了安定郡最後的一批儲糧,然後就放著對方不管了。
這個時候其實安定郡就是爆發民亂都是有可能的,不過好在大戶和百姓家中還是被留了一丁點糧食,攝於大魏的積威,正常是是不敢造反的,他們最大的可能是挖野菜吃樹皮草根,就著最後一點糧食寄希望於堅持到秋收,這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你看當年淮南袁術治下軍民吃河魚河蝦還堅持了不少時間呢。
所以曹真當時隻是讓幫他鎮守長安的曹洪注意一下安定方向,看看有沒有爆發民亂,若是沒爆發民亂,就不要管它,等大軍擊退了蜀軍,便是真有什麼造反的刁民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於是曹洪在曹真走後確實派了些探子去探查安定郡的動靜,然後發現安定郡這邊居然真的很安定,既沒有鬨糧荒搞出易子而食的慘劇,也沒有刁民造反,探子們走訪了幾個軍屯,發現裡麵的軍戶居然也沒有逃亡,而是繼續耕種,甚至麵色比以前還好了一點。
見到這些魏軍探子,軍戶們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就告知對方,安定這邊的原本的駐軍都被驃騎將軍抽調走了,他們被要求留下來耕作,除此之外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於是這群探子就沒當回事兒,回去長安稟報曹洪說一切正常。
曹洪本人年紀大了,若是年輕時候還是會問問附近有沒有什麼賺錢的買賣,但此時他已經年逾古稀,若非為了曹家的天下,他應該在自家養老,因此就沒有再瞎折騰。
倒是伴隨在他身邊的曹演駐守長安期間無聊,跑去長安周圍打獵,然後碰到了從安定來的流民,說是安定那邊鬨了兵災,他們是來避難的。
放心不下的曹演又一次派出探子,這次探子們更加深入,還跑到了臨涇縣,安定的太守寫了封信讓他們帶回長安,說目前安定一切都還好,不過確實沒有糧食了,老百姓們除了挖草根樹皮就是捉魚蝦吃,若是朝廷要這些東西,他也隻能厚著臉皮去問問百姓們能不能把這些上繳了。
曹演就是再不要臉也不能乾這事兒,先不說丟人的問題,就算收繳來了,這魚蝦沒有足夠多的鹽醃製就根本運不遠,所以他就覺得上次的流民沒準就是單純不知道從哪聽到了蜀兵出渭水道的消息,所以習慣性往長安跑,好在之前他心善,已經把這些流民送去附近的軍屯了。
又過了幾天,因為年老反應慢了半拍的曹洪才聽到曹演把這件事兒當笑話說給他聽,不同於曹演,曹洪覺得就這麼把安定郡的兵馬全調走了不合適,不如派兩曲兵馬過去,萬一蜀軍真的襲擊安定郡,也好有個預警。
這兩曲魏軍的兵馬就這麼進了安定郡,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按照當初的約定,他們應該每旬向長安報一次平安,結果到期了卻沒有任何信息傳來。
於是曹演再次派去探子,這群探子來到安定郡,依然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他們甚至查探了一些沿途的軍屯,最後一路查到了臨涇縣,安定太守一臉震驚地表示根本沒見到魏軍的士兵。
於是探子們又搜索了來時的道路,並沒有發現什麼行軍的蹤跡——那兩百魏軍沿途留下的痕跡並不多,畢竟誰能想到在自家地盤上行軍還要派探子、做標記呢?
他們最後隻能得出一個結論,這兩曲士兵在前往安定郡的道路上集體開小差了——如果在邊境之地的話這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不過發生在安定還是有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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