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曾兩度拜相的趙鼎如今被宣布官複原職,入閣參政。早年上書請斬秦檜以謝天下的胡銓從嶺南召還臨安,授權兵部侍郎,兼中書舍人。屢次上疏斥責秦檜賣國求榮的李光,今起複為吏部尚書。曾主持江淮前線後因淮西兵變而罷官的張浚則被任命觀文殿大學士。
當然為了把他們從各自的流放地召回來,還需要一些時間,目前隻能遙授官職。
這些人的重新啟用,猶如一股清流注入沉悶已久的朝廷,令主戰派士氣大振。
與此同時,軍事部署也迅速展開:
韓世忠保留樞密使的同時被授兩浙安撫使,節製明州、溫州、台州等地水陸兵馬,專責沿海防務,以防金人乘虛而入。張俊雖仍留任樞密使一職,但實權儘削,所轄禁軍改由楊沂中統領,保其體麵。
此前被奪取兵權轉任荊南府今湖北江陵)知府的劉錡則被任命為淮西宣撫使,與可與嶽飛的鄂州軍和韓世忠的兩浙軍形成三角聯防。
這樣的放權行為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畢竟現在金軍還沒有南下,能讓官家把此前被罷的三宣撫司又重新撿起來,多少讓朝中許多人看不明白。
但不妨礙他們對此稱歎,紛紛謂之曰:
“聖天子在位,奸邪屏退,賢良進用,此誠中興之兆也。”
事實上隨著秦檜伏誅的消息傳出,臨安街頭巷尾的百姓同樣議論紛紛,茶樓酒肆之中更是熱議不休,大多是些“秦賊伏誅,真是大快人心!”“聽說嶽將軍已回鄂州整軍備戰,我等百姓總算有了依靠!”“如今聖上英明,啟用忠良,北伐有望了!”之類的言論。
當然還有一些民謠,雖然言辭略顯誇張,卻真實反映了民間對北伐一事的盼望。
畢竟“南人歸南,北人歸北”這事兒雖然沒被百分百執行,不過也傷了不少漢人的心,都留在南方的北方人就算回去那也得打回去,哪能灰溜溜被遣返呢?
雖然秦檜因為拒捕和意圖刺駕被護衛官家的侍衛當場格殺,百姓們沒看到覺得非常可惜,不過秦熺是棚橋巷處斬的,行刑前還被押解遊街,沿途公示罪狀,圍觀的百姓紛紛叫好。
王氏沒官為奴,不過沒幾天就被發現淹死在旱廁裡,為了處理她的屍首還熏翻了好幾個弓手非弓箭手,是宋代差役的一種)。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小事,最多是被百姓們傳遞拿來作為飯後閒談,是不會傳去宮裡汙了官家的耳朵的。
———鄂州———
在確認官家確實要召回趙鼎等人,張俊被奪權,韓世忠、劉錡都各自前往轄區後,嶽飛也不再逗留在臨安,而是星夜趕到鄂州。
聽聞嶽元帥返回的將士們在薛弼的指揮下列隊,接受嶽飛檢閱。嶽飛翻身下馬,披風沾滿塵土,臉上卻神采奕然。他望著眼前這支軍隊,心中百感交集。
牛皋、董先、李道等人見嶽飛下馬,便一股腦湧上來,想要查看嶽飛身體狀況可好,薛弼咳嗽一聲,示意他們注意禮儀,然後才代表幕僚們上前向嶽飛問好。
他原本已經被調去任戶部侍郎,離開嶽家軍,不過嶽飛被捕後朝廷為了安撫嶽家軍不要騷亂,又把他調來管理嶽家軍。
本來之前趙構打算讓張俊接手,再將嶽家軍被拆分為數個單位,納入禦前諸軍體係,由樞密院統一調配,不過因為發生了隻有一小撮人知道的事情,這件事情就被擱置下來,直到今天嶽飛才又返回軍中。
不少人也聽到了嶽飛被陷害入獄的消息,本來當時牛皋等人都鼓噪要去給嶽元帥討個說法,不過薛弼提醒他們,若是嶽家軍做亂,那麼便實錘嶽元帥有謀反之意,怕是不打自招了,為今之計隻有相信官家不會枉害忠良,於是大家就在鄂州等候。
如今看到嶽飛平安歸來,大家自然安心不少。嶽飛也沒有跟他們說自己身陷牢獄的過程,隻是強調秦檜伏誅,金人聽聞後定然會備戰南侵,諸將須整軍備戰,給予金人迎頭痛擊。
等回到營房,嶽雲才問嶽飛:
“父帥為何不與諸將說被陷害之事?”
嶽飛搖搖頭:“昔日十年之力,廢於一旦。今幸官家醒悟,吾等當再奮武威,雪恥報仇!許些小事不足為憑,平白折了大家士氣反而不美。”
“就怕官家不靠譜。”嶽雲見屋外無人,便小聲說道,“金人來了怕挨打所以讓父帥抵抗,金人揍了要議和又會把父親削去權柄。”
他沒有說完,但話中之意,嶽飛聽得真切。
後者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望向兒子,神情複雜。
“你說得不錯。”嶽飛沉聲道,“昔日之官家,確有此弊。然今時不同往日。”
嶽雲一怔:“父親的意思是?”
嶽飛輕歎一聲,道:“此次招我進宮,官家聽聞因當年倉促撤軍,致使北方義軍多遭屠戮,哀歎都是自己的過錯,並打算下罪己詔。”
嶽雲滿臉驚愕:“這怎麼可能?官家怎會有此舉動?”
雖然罪己詔的意思是帝王悔過自新之“言”的官方敘述與憫恤黎庶之“行”的政治承諾,不過曆朝曆代大部分都是在天災人禍危難之際才會發布罪己詔,還從沒聽說過哪朝皇帝因為軍事上的衍生問題發罪己詔的。
最後他不得不點點頭:
“若是官家肯為此事下罪己詔,孩兒願意相信官家確實想要抗金。”
———臨安———
被嶽雲質疑的大宋官家如今正在撓破腦袋在想怎麼寫罪己詔。
主要是他此前當了四十五年皇帝以及十年太上皇,實在是沒碰到過要寫罪己詔的事情,如今突然要寫罪己詔還真有點為難。
最後他不得不衝著張去為喊道:“那個誰,趕緊去給朕找找往年的罪己詔都是怎麼寫的!”
張去為在宮裡當差多年,自問見多識廣,不過他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要伺候官家寫罪己詔,最後好容易才把昔日趙構抵達臨安時候寫的罪己詔找出來,遞到劉禪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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