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秦州知府衙門,簷角風鈴叮咚作響,與遠處傳來的羌笛之聲交織。
歐陽修輕撫銀須,目光透過雕花窗欞,望著院中搖曳的竹影,心中卻如翻湧的渭河水般不平靜。
前兩日,徐子建和歐陽修在秦州知府衙門達成默契。
兩人商定,秦鳳路的文教水利,糧草,官吏考核以及訴訟均由歐陽修全權負責。
對河湟以及西夏的軍事調動,禁軍訓練弓箭手招募,市易司,軍事屯田,等方麵由徐子建負責主持。
徐子建踏入正廳,衣袂帶起一陣微風,案上的文書隨之輕顫。
歐陽修轉過身來,目光中帶著幾分憂慮:“公明,西夏狼子野心,對我陝西各路虎視眈眈,此番防禦重任在肩,那市易司事務繁雜,你可有合適人選?”
徐子建微微躬身,神色沉穩:“歐陽大人,這市易司按照官家的旨意以我為主事,不過,依下官之見具體的事宜實行下官推薦王韶,王子純。”
“王韶?老夫倒是聽說他原本被官家安排進翰林院,後來被你招募來秦州!”
歐陽修眉頭微蹙,“他雖才華出眾,卻剛入仕途,市易司關乎朝廷經濟命脈,如此重任,交予他是否穩妥?
不若選一位老成持重的官員主持。
公明,轉運司副使李師中李大人,曾表露過主持市易司之意。”
徐子建心中早有打算,從容說道:“歐陽大人有所不知,子淳兄出身關中,自小與西疆各族交往,對風土人情、商貿往來了如指掌。
他曾編寫《平戎策候補疏》,下官細細研讀,其中對西疆局勢剖析得鞭辟入裡,見解獨到。有他主持市易司,必能打開新局麵。”
言罷,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恭敬地遞上前去。
歐陽修接過,展開細細品讀。隨著目光移動,臉上的神情漸漸從疑惑轉為讚歎:“此子雖年輕,卻有這般見識,不愧是官家欽定的二甲第七名!”
徐子建見狀,心中暗喜,微笑道:“既然歐陽大人對王子純感興趣,他此刻正在知州衙門,不若喚他進來一見?”
歐陽修頷首:“那便見見吧。”
片刻後,王韶踏入廳中,身姿挺拔,目光清澈。他整了整衣冠,恭敬行禮:“下官見過歐陽大人!見過徐大人!”
徐子建和王邵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一切儘在不言中。
這秦鳳路歸根到底最高長官還是經略使歐陽修。
想要在秦鳳路有所作為,若是沒有他的支持,即便徐子健得到了嘉佑帝的默許,到時候要實施政令同樣也會舉步維艱。
所以要說服歐陽修,支持他們的計劃非常重要。
歐陽修溫和地抬了抬手:“子純啊,不必多禮,坐下說話。聽聞你對市易司頗有見解,且與老夫說說。”
王韶謝過,方才坐下,目光堅定:“回稟歐陽大人,若隻是按部就班管理市易司,依朝廷法度行事便可。
但下官以為,咱們可借此行‘以商養兵’之策。”
徐子建適時開口:“子純兄,不妨細細說來。”
王韶起身,走到廳中地圖前,指著渭水一帶說道:“渭源至秦州,依傍渭河,土地肥沃,卻因戰亂荒蕪。
若以市易司之利,招募番族弓箭手屯田,修築堡寨,不出兩年,必能養出數萬精兵。
屆時,即便不動用秦鳳路禁軍,咱們也有實力收複河湟!”
歐陽修神色一凜:“可我聽聞,那片土地早有歸屬,為秦鳳路鄉兵弓箭手所有。”
王韶麵色凝重:“歐陽大人,下官近日查閱廂軍鄉兵軍籍,發現秦鳳路本土鄉兵實際到訓者僅六成,其餘四成,怕是被某些人冒領空餉。
若真如李大人和郭大人所言,下官懇請徹查軍籍!”
徐子建心中冷笑,這些本地豪強和軍將的心思,他豈會不知。
這塊地可是徐子建用來養兵之地,這些地頭蛇要是敢伸爪的話,必定要將他們爪子砍掉。
他看向歐陽修,等待這位經略使的決斷。
歐陽修怒拍案幾:“豈有此理!這幫蛀蟲,竟敢欺瞞本官!”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子純,我與徐大人商議,提拔你為秦州西路番部市易司副使,全權負責市易司事務。
你且將完整計劃說來聽聽。”
王韶與徐子建對視一眼,心中滿是欣喜與期待。
他再次拱手,言辭懇切:“多謝兩位大人信任!
下官打算,先從控製邊境貿易入手,切斷西夏與吐蕃、羌族的經濟往來,使其腹背受敵。
凡與西夏貿易的番部,一律禁止與我朝通商。”
歐陽修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