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蘇家大郎蘇軾也隨軍在西疆,蘇家大娘子程氏心中同樣對大兒子滿是牽掛。
第二日清晨。
兩輛青緞馬車緩緩停在玉清觀山門前。
徐氏身著素色褙子,外披月白披風,由兒媳華蘭攙扶著走下馬車。
華蘭發髻上隻彆著一支簡單的金簪,眉眼間儘是擔憂之色。
她既念著在西疆的丈夫徐子建,又憂心著家中婆婆的身體。
徐晴兒蹦跳著跟在母親身後,往日靈動的大眼睛裡此刻盛滿了焦慮,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也不知二哥哥那邊怎麼樣了。”
蘇家馬車隨後而至。
程氏在二兒媳徐兆兒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徐兆兒嫁入蘇家後,日子過得安穩順遂。
公公蘇洵學識淵博,婆婆程氏慈愛寬厚,丈夫蘇轍更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對她疼愛有加。
隻是如今大伯蘇軾也在西疆,丈夫蘇轍心中滿是擔憂,卻不敢在公婆麵前表露,隻能強作鎮定。
蘇家小妹蘇軫跟在母親身後,眼神中滿是不安。
幾人沿著青石板路緩緩而上。
道觀內香煙嫋嫋,鐘聲悠揚。
徐氏等人在三清真人像前虔誠跪拜,燭火搖曳,映得眾人的麵容忽明忽暗。
徐氏雙手合十,聲音哽咽:“懇請上仙保佑建兒,讓他在西疆平安無事,早日凱旋歸來。”
說著,淚水已悄然滑落臉頰。
程氏也紅著眼圈,輕聲祈求:“求上仙護佑軾兒,讓他們遠離刀兵之禍,平平安安回家。”
徐晴兒性子直爽,抬頭望著三清真人像,大聲說道:“上仙,求您保佑我二哥哥,一定要把西夏賊人打得屁滾尿流!”
華蘭垂下眼眸,聲音輕柔卻滿含深情:“願上仙保佑我家徐郎,戰事早息,早日歸來。”
蘇珍咬著唇,心中思緒萬千,小聲說道:“求上仙保佑徐家哥哥和大哥,能平安凱旋,不再受戰亂之苦。”
祈願完畢。
幾人又在道觀中添了香油錢,向道長詢問了些祈福的注意事項。
徐氏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裡麵裝著她親手抄寫的平安符,準備托人帶給徐子建。
程氏見狀,也拿出自己準備的平安信物,打算一同捎去。
徐氏與程氏相視而歎。
她們深知,在這國朝戰爭之中,身為女子能做的實在有限。
唯有將滿心牽掛與擔憂,都寄托在這虔誠的祈願之中,盼著上仙垂憐,讓親人們都能平安歸來。
徐氏等人剛在三清殿祈願完畢,忽聽得觀外傳來一陣車馬喧囂。
朱漆軺車碾過青石板路,金鈴玉佩的聲響驚飛了簷下白鴿。
“是邕王妃的儀仗。”
觀中知客道姑神色微變,急忙上前迎接。
徐氏等人避至偏殿廊下。
隻見邕王妃身著赤金纏枝蓮紋翟衣,頭戴九翬四鳳冠。
身後跟著嬌俏的嘉誠縣主,胭脂紅裙裾掃過石階,環佩叮當間滿是貴氣。
“本宮聽聞這三清真人最是靈驗。”
邕王妃輕撚佛珠,目光掃過供桌上徐氏等人留下的香條,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挑,“既來了,便要心誠。”
說罷,竟抬手示意侍女將徐氏等人方才供奉的香條儘數撤下,重新換上王府專用的沉水香。
徐晴兒見狀,當即要衝上前理論。
卻被華蘭死死拽住手腕。
“晴兒,莫要衝動。”
華蘭壓低聲音,指尖冰涼,“邕王府如今勢大,不可輕易得罪。”
“母親咱們先出去吧!”華蘭看向徐氏。
徐氏望著被丟進銅盆的香條在灰燼中蜷曲,心口泛起一陣鈍痛,卻隻能默默點頭。
邕王妃跪坐在蒲團上,口中念念有詞:“求上仙賜我女兒佳婿,護邕王千歲順遂……”
禱詞未落,她忽而轉頭看向徐氏等人離去的方向,鳳眼裡閃過一抹陰鷙。
殿外春風卷起佛幡,將她未說完的話吹散在煙霧裡。
“若徐子建命喪西疆,或是與歐陽修一同丟官貶職,齊王失了臂膀,這東宮之位……”
嘉誠縣主懵懂地扯了扯邕王妃的衣袖:“母親,為何要撤了徐家的香?”
邕王妃捏著女兒的手驟然收緊,麵上卻浮起虛偽笑意:“女兒,這是我們身為皇室的威嚴?”
轉身時,她望著香爐中騰起的青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她看來,徐子建在西疆的每一分功績,都如同一根刺紮在邕王府奪嫡之路上。
唯有他兵敗身殞,方能為邕王掃清障礙。
待邕王妃一行離去,徐氏等人重返玉清觀。
望著空蕩蕩的供桌,徐兆兒紅了眼眶:“這邕王妃也太欺人……”
“罷了。”
徐氏輕撫大女兒手背,望著香爐中未儘的灰燼,聲音發顫,“隻要建哥兒平安,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山風掠過觀牆,卷起簷角銅鈴急促的聲響。
仿佛預示著京城與西疆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
今日利用權勢掃了徐家的麵子,邕王妃離去時很得意。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日後會因為自己的妄為種下因果,導致邕王府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