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滄州知州衙門就在前麵。”沈煉低聲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
許貫中頷首:“張叔夜是個明白人,不必多費唇舌,辦好正事要緊。”
三人帶著士兵穿過碼頭,不多時便到了滄州知州衙門。
張叔夜早已聞訊等候在正堂,見了許貫中一行人,忙拱手相迎:“許先生遠道而來,辛苦辛苦。”
“張知州客氣了。”許貫中回禮,“我等奉徐大人之命,前來提審梁舍一乾人犯回大名府。”
張叔夜聞言,當即讓人去獄中傳話,臉上帶著幾分了然的笑意:“這些人在滄州牢裡也待得夠久了,徐大人要審,自然該交出去。梁舍走私軍糧軍械通敵,證據確鑿,張某可沒敢怠慢。”
說話間,獄卒已將梁舍、蔡福及一眾家丁押了過來。
不過半月功夫,這些往日養尊處優的人早已沒了體麵。
梁舍的錦袍磨得破爛,臉頰深陷,眼窩發黑。
蔡福挺著的大肚子癟了下去,走路都打晃。
幾個家丁更是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
梁舍眯著眼打量來人,見許貫中穿著青衫,身後跟著的卻都是氣勢懾人的官差。
他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
他嘶啞著嗓子喊道:“是爹派你們來的?快!快放我出去!我爹是大名府留守,定不會饒了這滄州張老兒!”
許貫中折扇“唰”地展開,擋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梁衙內倒是會往臉上貼金。誰告訴你,我是來救你的?”
“你是誰?”梁舍這才看清許貫中麵容,忽然想起什麼,臉色驟變,“是你?那個給徐子建當幕僚的窮秀才!”
“窮秀才?”
許貫中冷笑一聲,收起折扇指向他,“梁舍,你走私軍糧軍械給遼國,證據確鑿,我奉徐大人之命,帶你回大名府留守司受審。通敵叛國,按律當斬,你怕是等不到你爹來救你了。”
“不可能!”
梁舍猛地掙紮起來,鐵鏈撞在石板上“哐當”作響。
“我爹是大名府留守!我娘是真定曹家嫡女!姓徐的一個副留守罷了,算什麼東西?他敢動我?”
“直娘賊!膽敢對徐大人出言不遜!”
丁修忽然上前一步,一腳踹在梁舍膝彎,迫使他“咚”地跪在地上。
“哦?你還不知道?”
許貫中看著跪在地上的梁舍,語氣帶著戲謔,“你爹貝州戰敗,已被陛下革去留守之職。如今大名府說了算的,正是徐大人。你說,他敢不敢動你?”
梁舍渾身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隻剩下難以置信的慘白。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在地上。
蔡福見狀,忙不迭地磕頭:“官爺饒命!都是梁舍指使的!小的隻是個幫凶啊!”
沈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到了大名府,自有公堂審你。帶走!”
士兵們上前拖起梁舍等人,一行人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梁舍被拽著頭發拖過門檻時,忽然瘋了似的回頭嘶吼:“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曹家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許貫中理了理衣袖,對張叔夜拱手:“張知州,多謝配合。我等這便啟程回府。”
張叔夜點頭:“一路順風。”
許貫中不再多言,轉身向外走去,嘴角露出一抹壓抑不住的笑。
梁舍這個害死妹妹的仇人,終於要被法辦了。
沈煉朝士兵使了個眼色,眾人押著梁舍等人跟上。
登州水軍的戰船再次起航時,滄州碼頭的晨霧已散。
船艙裡,梁舍蜷縮在角落身體不住的顫抖著,眼神空洞地望著艙壁。
他終於明白,自己和梁家,這次是真的完了。
……
大名府留守司衙門內,燭火搖曳,映著梁世傑灰敗的臉。
他剛從貝州前線敗退回城,衣袍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
此刻梁世傑卻顧不上擦拭,隻癱坐在帥椅上,手指死死摳著扶手雕花,指節泛得發白。
“五萬禁軍……竟敗給了貝州那點叛匪……”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帳外傳來更夫敲三更的梆子聲,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他心上。
就在半個時辰前,快馬送來的聖旨還攥在他手裡,墨跡仿佛都帶著寒氣。
“大名府留守梁世傑,調度失當,致賊勢蔓延,著即解職,由副留守徐子建暫代其職……”
“大人,蔡判官回來了。”親衛低聲稟報。
梁世傑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冀,隨即又黯淡下去。
他擺擺手,讓蔡慶進來。
蔡慶臉上滿是疲憊,躬身道:“大人,屬下去了黃河巡防營,韓世忠副指揮說……說沒有徐大人的帥令,任何人都不能提走曹家的家丁。”
“韓世忠?”
梁世傑猛地一拍案幾,案上的茶杯震得跳起來。
滾燙的茶水潑在梁世傑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一個小小的巡防營副指揮,也敢攔我留守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