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剛築起的營寨圍牆往前走,初春的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生疼。
牆外,投石車仍在“轟隆”作響,一枚石彈正砸在東南角的城樓上。
那原本還算完整的城樓頓時塌了半邊,揚起漫天煙塵。
城頭上的叛軍尖叫著四散奔逃,有幾個跑得慢的,直接被落石埋了進去。
“痛快!”齊王拍著牆垛,看得興起,“曹蓋他們的準頭倒是不錯。”
“神臂弓也該用上了。”徐子建望向城下,果然見一排士兵正架著神臂弓,箭頭閃著寒光,對準城頭。
隻聽“嗡”的一聲弦響,數十支箭矢如飛蝗般掠過壕溝,釘在垛口上。
有個叛軍剛探出頭,便被一箭射穿咽喉,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城頭上頓時安靜了不少,再沒人敢輕易露頭。
齊王看得咋舌:“這神臂弓果然厲害,隔著這麼遠都能取人性命。”
“不然怎麼叫軍國利器。”徐子建道,“等把城頭的箭樓清乾淨,他們連放哨都得躲著走。”
正說著,周森匆匆跑來:“大人,曹統領派人來報,西城牆的箭樓已儘數拆除,要不要歇一歇?”
“歇什麼?”徐子建冷聲道,“讓楊誌換一撥人,接著打,晝夜不停。我要讓城頭上的人連合眼的功夫都沒有。”
“是!”周森應聲而去。
齊王看著徐子建冷峻的側臉,忽然覺得這位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徐大哥,此刻竟帶著一股懾人的威嚴。
他想起在汴京時,父皇總說徐子建是棟梁之材,今日一見,才知所言非虛。
那些在宮裡聽翰林學士們講的“攻心為上”“疲敵之術”。
此刻都化作了城下的壕溝、呼嘯的石彈、致命的箭矢,實實在在地壓向叛軍,比書本上的文字有力百倍。
“徐卿,”他忽然問道,“你說,王則會忍不住嗎?”
徐子建望著城頭那麵搖搖欲墜的杏黃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若忍不住,便會派兵來襲,正好撞在咱們的拒馬壕溝上,送上門來挨打。
他若忍住了,城裡麵的糧草撐不了多久,等軍心散了,自會有人綁了他來降。”
他頓了頓,“無論如何,貝州城破,隻是早晚的事。”
說話間,暮色已漸濃。北風更緊了,吹得營寨裡的旗幟獵獵作響。
遠處的投石車仍在斷斷續續地轟鳴,與城頭偶爾傳來的哭喊、怒罵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曠野上回蕩。
徐子建抬頭看了眼天色,估摸著燕青和韓世忠該開始準備了。
他忽然想起大名府的親人。
母親、華蘭、三妹妹,還有那幾個月大的兒子佑哥兒……
她們此刻怕是在大名府的宅院裡牽腸掛肚吧?
等平了這叛亂,是該給三妹妹和韓世忠定親了。
至於齊王……
他看了眼身旁仍在興致勃勃望著城頭的少年王爺,隻盼他到時候能想開些。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夜色漸深,貝州城外的營寨亮起了火把,如同一圈燃燒的長龍,將整座城圍在中央。
寒風裡,除了偶爾響起的投石車聲,隻剩下士兵們巡邏的腳步聲。
而在黑暗的城牆根下,燕青正帶著一百名弓箭手潛伏在壕溝內側的陰影裡。
他眯著眼,透過稀疏的雪粒,死死盯著城頭。
忽然,一個戴著鐵盔的叛軍探出頭來,似乎在查看城外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