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的金明池，暖風卷著岸邊垂楊的飛絮，落在粼粼波光裡，漾開細碎的金光。
禹州郡王府主辦的馬球會就設在此處，臨水搭建的觀禮台上鋪著猩紅氈毯，鎏金香爐裡燃著龍涎香，煙氣嫋嫋中，滿座勳貴夫人的珠翠環佩碰撞出細碎的聲響。
王大娘子攥著絲帕，眼角的餘光不住往身邊的明蘭身上瞟。
今日明蘭穿了件月白綾襖，外罩水綠比甲，烏發僅用一支赤金點翠簪綰著，素淨得像池邊新抽的柳芽。
倒是如蘭，一身桃粉衣裙，坐不住地扒著欄杆，目光直勾勾黏在馬球場入口。
那裡，沈括正穿著墨色長袍，緩步往這邊走。
“你瞧瞧你這模樣！”
王大娘子輕輕拍了下如蘭的手背，壓低聲音，“沈公子還沒過來呢，眼睛都要粘上去了。仔細讓旁人看見，說咱們盛家姑娘沒規矩。”
如蘭臉一紅，縮回手，卻還是忍不住嘟囔：“沈公子說了今日會陪我打一局捶丸的……娘，你之前還擔心顧將軍那邊的事，如今大姐夫都出麵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王大娘子想起前日徐子建派人送來的信，心裡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她瞥了眼身旁沉默的明蘭，語氣軟了些：“我是怕你六妹妹心裡不痛快。顧將軍那邊……”
話沒說完，就聽觀禮台另一側傳來一陣輕響。
眾人轉頭去看，隻見禹州郡王妃沈氏穿著一身石榴紅宮裝，扶著侍女的手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沈從興的夫人高氏。
而旁邊的沈從興卻頻頻回頭看向不遠處的涼亭。
那裡，小鄒氏正披著件杏色披風，怯生生地望著這邊。
高氏瞧見自家夫君和那個小鄒鄒那個小妾正眉來眼去，眼中閃過一片怨毒。
“英國公夫人到——”
隨著司儀的唱喏，英國公夫人攜著張桂芬走了進來。
張桂芬今日穿了身銀白騎射服，腰間係著朱紅鸞帶，發間束著同色抹額，英氣勃勃。
她剛一落座，目光就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了馬球場邊的顧千帆身上。
顧千帆像是心有靈犀，立刻朝她舉了舉杯，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趙忠全見了這場景，端著茶盞的手緊了緊，臉色沉了幾分。
身旁的沈氏湊過來低聲道：“王爺，顧指揮和張小姐這模樣，怕是……”
“知道了。”趙忠全打斷她，強壓下心頭的不快，“今日是馬球會，彆失了體麵。”
不多時，顧廷燁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走了進來。
他穿著玄色錦袍，腰間係著玉帶，身姿挺拔，剛一露麵，就引得不少夫人小姐頻頻側目。
他卻沒看旁人，目光徑直穿過人群，落在了明蘭身上。
明蘭隻覺肩上一沉，下意識地想避開，卻被顧廷燁快步追上。
他停在她麵前，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六姑娘，許久不見。”
明蘭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她攥緊了手中的絲帕，輕聲道：“顧將軍。”
“今日馬球會，六姑娘可有興致下場？”顧廷燁看著她，眼神裡帶著幾分期待，“咱們好些年沒打過馬球了，不如打一場？”
明蘭搖了搖頭：“我身子不適，就不下場了。顧將軍還是找旁人吧。”
顧廷燁卻沒走，反而往前湊了半步，聲音更低了：“六姑娘是還在怪我？怪我攪黃了你和賀家的婚事？”
明蘭猛地抬頭看他，眼底帶著幾分詫異。
她沒想到顧廷燁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我知道你會怪我，”顧廷燁苦笑了一下，“可我不後悔。賀家那樁婚事，本就不是良配。曹錦繡和她母親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若是嫁過去，你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顧二叔，”明蘭打斷他，語氣帶著幾分疏離，“我的婚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我怎能不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