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園的清晨還裹著層涼露，東廂房外的石榴樹剛冒新芽，沾著水珠往下滴。
明蘭剛梳洗完，正對著鏡描眉，就聽見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小桃的聲音：“姑娘，明月那個婢女跪在院門口，說要給您磕頭，攔都攔不住！”
明蘭手一頓，放下眉筆，轉身往外走：“讓她進來吧，彆堵在門口，叫人看了笑話。”
話音剛落，就見明月穿著身半舊的青布裙，頭發梳得齊整，卻難掩臉上的慌色，一進門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她雙手撐地，額頭重重磕下去，連磕了三個，聲音都帶著顫：“求大娘子給我一條生路，吃我一口敬茶吧！求娘子開恩，給明月一條活路吧！求大娘子給條活路！”
明蘭站在廊下，伸手虛扶了一下，語氣平淡：“起來說話，跪著像什麼樣子？有話慢慢說，若是真有難處，我能幫的，自然會幫。”
明月這才敢抬頭，眼眶通紅，卻沒哭哭啼啼，隻是攥緊了手裡的帕子，一字一句道：“我想離開這兒，想帶著我的母親、賴媽媽，還有妹妹如月，一同離開汴京，回蘄州老家度日。隻求大娘子能幫我，從小秦大娘子那兒拿到我們一家三口的身契。”
這話倒讓明蘭愣了愣，隨即忍不住笑了。
她走到木凳上坐下，示意小桃給明月倒杯溫水：“你倒是想得清楚。前兩日來求活路的，不是想進我夫君房裡做妾，就是想占著澄園的差事不走，你倒好，直接要走，還想著帶全家人。”
明月接過茶杯，雙手捧著，指尖都在抖，卻依舊穩住語氣：“能有一條活路，誰願闖死門？隻求大娘子能幫我們拿回身契呢？
小秦大娘子待我，隻是是利用，根本不會管我們母女幾人的死活。
可身契在她手裡，她若不肯放，我們母女幾人也走不了。
整個侯府，隻有大娘子您能力從老夫人那裡要到身契…”
“你倒不算蠢。”明蘭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她臉上。
明月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們三個原是小秦大娘子安在澄園的人，賴媽媽雖鬨得凶，卻也是跟著我母親一塊過來的，算是隔壁院的老人。隻要我們三個走了，剩下那些零散的女使、婆子，便都是一盤散沙。
不管是大娘子您驅趕，還是酌情留用，橫豎都不會再有什麼風浪了——這便是我能給您的好處。”
明蘭心裡門兒清，她要的從來不是趕儘殺絕，而是師出有名地解決小秦氏安插的“刺頭子”，免得日後那老太太又拿“苛待長輩送來的人”說嘴。
如今明月主動提出離開，既解了澄園的內患，又能讓小秦氏沒話可說，這般雙贏的局麵，她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若是你早這麼機靈，哪還會有這麼多事兒！”
明蘭放下茶杯，語氣裡多了幾分認可，“你放心，身契的事，我去跟主君說，保準能成。”
明月這才鬆了口氣，又要磕頭道謝，被明蘭攔住：“彆再磕了，再磕下去，頭都要破了。回去收拾東西吧，彆聲張，等身契到手，立刻就走，省得夜長夢多。”
“謝大娘子！謝大娘子！”明月連連應著，眼眶又紅了，卻不是因為慌，而是鬆了口氣。
她何嘗不想留在汴京，哪怕能做顧廷燁的小娘，也比回蘄州老家過苦日子強？
可她瞧得明白，主君心裡眼裡隻有當家主母，自己這隻蒼蠅，根本叮不了那顆無縫的蛋，反倒不如趁現在還有利用價值，趕緊抽身，至少能保全家平安。
待明月走後，小桃湊到明蘭身邊，撓了撓頭：“姑娘，這明月倒比賴媽媽聰明多了，知道見好就收。”
“可不是嘛。”
明蘭笑著起身，“走，去書房找你姑爺，這事還得他出麵，才能讓小秦氏乖乖交出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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