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三年五月,雲州城的風裡都裹著衰敗的氣息。
宮牆斑駁如老嫗的皺紋,簷角銅鈴在暮色裡晃著,聲響沉悶得像瀕死者的喘息。
崇德殿內,燭火在風裡抖了抖,將耶律俊年輕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他指節攥著道宗皇帝的遺詔,指腹幾乎要嵌進紙裡,指縫間還沾著方才為父親擦汗時蹭上的藥渣。
“舅舅,”耶律俊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難掩的顫抖,“父皇彌留時說,遼國落到這步田地,全是耶律乙辛那奸賊弄權!”
如今東遼耶律不貼在東邊虎視眈眈,咱們困守雲州,再不想辦法,大遼就真的要亡了!’
站在階下的蕭惟信一身鎧甲未卸,甲縫裡還沾著北地的沙塵。
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雙手按在劍柄上,目光如炬:“太子殿下放心!”
臣這就派人去可敦城聯絡西軍,隻要能集齊西境兵馬,再聯合諸部,定能誅滅耶律不貼,重振大遼!’
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耶律俊急忙伸手扶住蕭惟信的胳膊,指腹觸到對方鎧甲上的冰冷:“舅舅千萬小心,耶律乙辛在宮裡安插了不少眼線,此事萬不能走漏風聲。”
他頓了頓,從袖中摸出一枚鎏金令牌,塞進蕭惟信手裡,“憑此令,可調動臣在東宮的親衛,若有不測,舅舅先保自身周全。”
蕭惟信握緊令牌,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他仰頭看向耶律俊,眼中滿是決絕:“臣萬死不辭!”
可這密談終究沒能逃過耶律乙辛的耳朵。
當夜,雲州城西北角的一處民宅裡,燭火亮到三更。
耶律乙辛斜倚在軟榻上,手指把玩著一枚玉扳指,聽著底下眼線的稟報,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太子殿下倒是心急,剛繼位就想動老夫?”
他身旁的副將耶律沙連忙躬身:“大人,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
蕭惟信明日就要派人去可敦城,若等西軍來了,咱們就被動了!’
耶律乙辛睜開眼,眼底沒有半分溫度:“慌什麼?”
他坐直身子,將玉扳指往桌上一扣,“傳我命令,讓城防營的張統領帶三百人圍住東宮,就說太子殿下勾結外人,意圖謀反。”
再去聯絡蕭氏的幾個旁支,許他們世襲爵位,讓他們去勸蕭惟信束手就擒——若他不肯,便就地斬殺。’
“那陛下那邊……”耶律沙遲疑著問。
“陛下?”耶律乙辛冷笑一聲,端起桌上的酒盞抿了一口,“耶律俊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剛繼位,根基未穩,一個沒有兵權的皇帝,還能翻了天?”
次日清晨,雲州城的寂靜被馬蹄聲打破。
三百名士兵手持長矛,將東宮圍得水泄不通。
蕭惟信剛帶著親衛走到宮門口,就見張統領提著刀站在對麵,身後的士兵個個弓上弦、刀出鞘。
“蕭將軍,陛下有令,說你勾結西軍,意圖謀反,讓你束手就擒!”
張統領高聲喊道,聲音裡卻帶著幾分虛浮。
蕭惟信氣得目眥欲裂,他拔出腰間長劍,劍尖直指張統領:“你這奸賊!定是耶律乙辛讓你來的!”
我大遼的江山,豈能容你們這群亂臣賊子踐踏!’
話音未落,蕭惟信身後的親衛已拔刀出鞘,與城防營的士兵纏鬥起來。
金屬碰撞聲、慘叫聲瞬間響徹東宮門前。
蕭惟信武藝高強,長劍舞得虎虎生風,可架不住對方人多,且有不少蕭氏旁支的人混在其中,專挑他的破綻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