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城外的風帶著草原的凜冽,卷著未散的硝煙掠過幽州軍大營。
與雲州援軍營地的喧鬨不同,這裡雖也炊煙嫋嫋,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肅殺。
黑色鎧甲的軍士列成兩排,從營門一直延伸到帥帳之外,手中長槍斜指地麵,槍尖映著秋日寒光,連呼吸都刻意放輕,隻餘甲葉摩擦的細碎聲響。
“幾位將軍,隨我來吧。”徐子建派來的使者麵無表情,腳步沉穩得不帶一絲波瀾。
趙宗全攏了攏披風,指尖不自覺地收緊,掌心沁出冷汗。
身旁的趙策英臉色蒼白,往日裡的陰鷙被惶恐取代,連走路都有些發飄。
顧廷燁走在中間,眉頭緊鎖,目光掃過兩側肅立的幽州軍,心中那絲不安愈發濃烈。
沈從興、老耿等人則滿臉困惑,竊竊私語著這場“接風宴”的陣仗未免太過詭異。
唯有被趙宗全特意帶來的高遵裕,還端著敗軍之將的架子,梗著脖子東張西望,嘴裡嘟囔著:“徐子建搞什麼名堂,打了一場勝仗,就擺起譜了?好大的架子!”
話音剛落,身旁一名幽州軍士兵猛地轉頭瞪來,眼神如刀,嚇得高遵裕縮了縮脖子,卻依舊嘴硬地哼了一聲。
帥帳之內,氣氛更是凝重。
徐子建身著玄色織金披風,端坐在主位之上,左手邊曹蓋一身銀甲,腰間佩劍未卸,見眾人進來,隻是抬了抬眼皮,便又垂下眼簾,自顧自地擦拭著酒杯。
帳下兩側,楊誌,嶽飛、韓世忠、武鬆、魯達等將領依次排開,個個身著銀甲,虎目圓睜,直直地落在趙宗全一行人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嶽雲和辛棄疾站兩個小將在末尾。
兩人本就因之前武州城下的戰事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了趙策英,更是齊齊冷哼一聲。
趙宗全父子剛要拱手見禮,高遵裕卻搶先一步跨出,指著主位上的徐子建怒斥:“徐子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率領雲州援軍千裡迢迢趕來支援,你不擺酒接風也就罷了,反倒讓這些兵卒凶神惡煞地盯著我們,成何體統!”
徐子建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頓,酒液晃出幾滴,落在案幾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他緩緩抬眼,目光掠過高遵裕,那眼神裡的寒意讓後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來人。”徐子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將這喪師辱國的敗軍之將給我扣下來,回頭押解回汴京,交由陛下發落。”
話音未落,兩名早有準備的幽州軍士兵應聲上前,鐵鉗般的大手直接扣住了高遵裕的胳膊。
高遵裕猝不及防,掙紮著大喊:“放肆!姓徐的,我乃太後娘娘家的表侄,你們敢動我?徐子建,你彆以為打了個勝仗就能無法無天!”
“太後的表侄?”徐子建冷笑一聲,猛地將酒杯拍在案幾上,“中路軍十萬精銳,被遼國兩萬殘兵打得丟盔棄甲,太原路三萬餘將士埋骨疆場,你身為主帥被俘,如今還有臉提太後?這般廢物,怎麼有臉活在這世上!”
“拖下去,打五十軍棍!”徐子建的聲音陡然拔高,“我今日倒要看看,這高家的人,究竟是不是打不得!”
高遵裕被士兵拖拽著往外走,嘴裡的咒罵聲越來越遠,最後淹沒在帳外傳來的棍棒起落聲和他的慘叫聲中。
帳內眾人臉色各異,沈從興等人驚得張大了嘴巴,趙宗全父子更是渾身一僵,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徐子建緩緩收回目光,落在趙宗全身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哦,是禹州郡王來了。”
千裡迢迢趕過來,不容易啊。”
趙宗全連忙拉著趙策英躬身行禮,姿態放得極低:“徐大帥說笑了,下官父子不過是麾下末將,怎敢當‘不容易’三字。
此次武州大捷,全憑大帥神機妙算,我等未能及時趕來支援,心中實在惶恐。”
“未能及時趕來?”
曹蓋終於開口,聲音裡滿是譏諷,“從雲州到武州不過五百裡路程,你們卻走了足足十八日,日均行軍不足三十裡,這速度,怕是比押送糧草的民夫還要慢上幾分吧?”
趙策英心頭一緊,強作鎮定地辯解:“曹將軍有所不知,我等出發之時,雲州初定,周邊州縣尚有遼軍殘部襲擾,為防糧草被劫,隻能穩紮穩打,不敢貿然提速。
況且……況且出兵需得朝廷旨意,我等也是等汴京批複下來,才敢全速行軍。”
“旨意?”
武鬆猛地拍案而起,腰間佩刀發出“嗆啷”聲響,“我家大帥被東遼二十萬大軍圍困之時,你們在等旨意;武州戰事最危急之日,你們仍在等旨意;如今大捷已定,你們倒是‘全速行軍’趕來了!”
這算盤打得,怕是在雲州城就能聽到響聲吧!”
趙宗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忙擺手道:“武將軍誤會了!我等絕非此意,實在是北疆局勢複雜,不得不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