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四年九月初八。
崇政殿早朝,文武百官分列東西兩班,氣氛肅穆。
元豐帝端坐龍椅之上,目光掃過階下的群臣,沉聲道:“今日臨朝,專為禮部侍郎程謙所告樞密使徐子建乾預和離一案。”
“百官靜聽,朕自有公斷。”
程謙立刻從東班出列,跪在殿中,叩首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臣媳蘇軫與犬子程昊和離,本是家事,然樞密使徐子建借燕王之尊、樞密之權,強逼臣家應允和離,事後竟欲納臣媳為側妃!”
“此乃以權壓人,敗壞綱常,懇請陛下為臣做主!”
他的聲音洪亮,在大殿中回蕩,百官聞言,紛紛竊竊私語。
徐子建緩步從西班出列,躬身立於殿中,麵色依舊蒼白,卻神色平靜:“陛下明鑒,臣與蘇三姑娘自幼相識,青梅竹馬。”
“她嫁入程家後,夫婿程昊耽於男色,夫妻失和,蘇三姑娘求離之心懇切。”
“臣雖為樞密使,未敢濫用職權,僅依《大周刑統》‘夫妻不相安諧可和離’之條,向程侍郎陳明法理,絕非強逼。”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臣已提前密奏陛下,懇請辭去樞密使一職,無心貪戀權位,更無謀私之意。”
“如今蘇三姑娘已與程家和離,兩情相悅,願結連理,並非臣強娶豪奪。”
眼看徐子建自陳要離開朝堂。
宰相韓章和富弼幾人都選擇了沉默。
康王和禹王知道徐子建要辭官心裡暗自竊喜。
元豐帝抬手示意徐子建二人平身,目光掃向站在前方的龍圖閣大學士兼樞密副使歐陽修:“歐陽卿,《大周刑統》中關於和離之事,可有明確律條?”
歐陽修出列躬身道:“回陛下,《宋刑統·戶婚律》有雲:‘夫妻不相安諧,謂彼此情不相得,兩願離者,不坐。’”
“又雲:‘諸和離者,皆聽之,仍以手書為憑。’”
“蘇軫與程昊夫妻失和,蘇軫願離,程家雖有刁難,然最終應允和離,且有手書為證,和離之事合法有效。”
“至於程侍郎所言‘和離後不得再嫁’,”歐陽修繼續說道,“律無明文規定,此乃程家私設條件,非法限製他人人身權利,朝廷不予支持。”
程謙臉色一白,急忙道:“陛下,徐子建身為樞密使,乾預民事婚姻,已是越權!”
元豐帝看向徐子建,語氣帶著幾分探究:“徐卿,你身為軍政重臣,為何要插手此事?”
“回陛下,”徐子建躬身道,“臣與蘇家有通家之好,臣不忍見她受辱。”
“且臣已請辭樞密使一職,日後不再涉足軍政,此次插手,純為道義,非為職權。”
他說著,再次咳嗽起來,手帕上又添了幾分猩紅。
元豐帝看著他病弱的模樣,心中已有了決斷。
他沉聲道:“今日當庭宣判——”
百官立刻安靜下來,目光齊聚在龍椅之上。
“其一,關於和離之事。”
“蘇軫與程昊夫妻不相安諧,和離合法,程家要求‘和離後不得再嫁’屬非法之舉,即刻作廢!”
“程謙身為禮部官員,知法犯法,著罰俸一月,閉門自省,不得再乾預蘇軫後續生活,否則以違製論處!”
程謙身子一軟,癱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
“臣……臣領旨謝罪。”
“其二,關於徐子建越權之嫌。”元豐帝轉向徐子建。
“卿身為樞密使,乾預民事婚姻,確屬越權。”
“然念及蘇軫訴求合法,卿未用強製手段,僅陳明法理,且早有辭職之心,無謀私之實,情節輕微。”
“現敕令:罰俸三月,辭官之事年後再議,仍保留燕王王爵之位。”
“今後百官需謹記,民事糾紛自有戶部、開封府處置,軍政、禮官不得直接插手,違者加重處罰!”
“臣謝陛下寬宥,謹記聖訓。”
徐子建躬身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