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空中客車平穩地穿梭在雲海之上,由上京飛往春城市。機艙內,略顯安靜,乘客們或閉目養神,或輕聲交談。而在靠窗的位置上,中組部排名最後的謝庭峰副部長正微微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放空,思緒飄回到離京前的場景。
那天,在田家那間布置典雅卻不失莊重的會客廳裡,田家掌門人田中樹坐在那張古樸的實木沙發上,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神情,對站在麵前的謝庭峰說道:“小謝啊,這一次你去中江,肩負著一項極為重要的任務。你要把我們那位孔自融同誌的一舉一動、種種作為,全都仔仔細細地搜集清楚。然後整理成詳儘的行程報告,呈遞給諸位領導。得讓他們清楚明白,像中江這樣的內陸大省,需要更具領導能力的人來掌舵。”田中樹說話時,目光緊緊盯著謝庭峰,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他心裡。
謝庭峰微微點頭,沒有立刻回應。田中樹見狀,身子向前傾了傾,繼續說道:“其實,你任副部級也快四年了吧。要是這一次你能夠順利解決中江的問題,我可以從側麵跟我的老領導推薦你去擔任更重要的職務。如此一來,我們雙方就能強強聯合,實現最大程度的互惠互利嘛。在為中江百姓謀求福祉的大前提下,爭取我們自己的些許利益,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的。”
謝庭峰聽著,心中暗自思量,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恭敬的神情。片刻後,他緩緩開口:“田老,有關孔自融同誌的任用問題,中央和部裡都已經有了明確的指示,這一點,想必您也清楚,大局既定,任何人怕是都無力改變了。當然,任前談話說到底不過是考察的一個必經過程而已,我會嚴格把握製度。在堅持原則的前提下,儘心儘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至於我個人的任職與晉升,我相信經過這件事,領導們心中自會有所考量。在此,我也對田老您的美意表示由衷的感謝。”
此時,飛機遇到了一些氣流,輕微地顛簸了幾下,將謝庭峰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雲海,心中默默想著此次中江之行,眼神中透著幾分凝重與思索。
當客機平穩地朝著春城永禾國際機場v9號停機坪徐徐降落。引擎聲由遠及近,最終緩緩平息。
停機坪邊,中江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黃旌旗同誌早早帶領一行人等候在此。他身姿挺拔,神色專注地望向飛機即將停靠的方向,目光中透著一絲期待。周圍的工作人員也都整齊肅立,安靜有序。
隨著機身穩穩落地,旋梯精準地與機艙門對接。艙門在空姐輕柔的動作下緩緩推開,一陣微風拂過,帶著春城特有的溫潤氣息。乘客們開始陸陸續續地走下飛機,他們神色各異,或疲憊,或興奮,腳步匆匆。
來自中組部的一行四人在人群之後出現。走在第二位的,正是謝庭峰。他步伐沉穩,麵容帶著常年工作曆練出的堅毅與溫和。
黃旌旗一見到謝庭峰,立刻迎上前去,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伸出手說道:“你好啊,謝部長。歡迎您來到中江,蒞臨指導工作。”
謝庭峰也快步迎上,與黃旌旗重重地握了一下手,麵帶笑意,語氣親切地開口:“黃旌旗同誌,我們上次見麵還是三年前在上京的乾部大會上吧。幾年不見,你還是如此的穩健如常啊。”
黃旌旗微微謙遜地笑了笑,回應道:“謝部長見笑了。請吧,書記等各位常委已經在家裡等您了。”
說罷,兩人並肩朝著機場外走去。一路上,簡單寒暄著春城的變化、近期的工作情況。身後,組織部的其他同誌和黃旌旗帶來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跟隨著,各自拎著行李,保持著恰當的距離。
出了機場,外麵的街道乾淨整潔,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四輛黑色的轎車,排成一列縱隊,早已等候在那裡,司機恭敬地打開車門。謝庭峰和黃旌旗先後上車,車輛緩緩啟動,駛向這座城市的中心。
謝庭峰坐在緩緩行駛的車內,目光透過車窗,看似隨意地望著車外不斷後退的街景,可腦海裡卻一刻也沒閒著。他心中反複盤算著,等會兒見到孔自融,究竟是該先發製人,給他來個下馬威,讓他知曉自己的厲害;還是暫且示好,投之以桃,營造出一團和氣的局麵。畢竟,他們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人,個個心思深沉,如同老狐狸一般。稍有不慎,說錯一句話、做錯一個動作,就可能被對方抓住把柄。一旦讓對方占了先機,那往後自己可就處處受製於人,下麵的工作開展起來,必然困難重重。
車隊不緊不慢地前行著,很快便駛入了中江省委大院。大院裡,綠樹成蔭,辦公樓莊嚴地矗立在中央。中江省委書記孔自融、省委常委、省長魯天民、省委常委、專職副書記荀誌強、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劉重以及其他幾位在家的省委常委領導,早已整齊地站在辦公樓前,等待著組織部謝庭峰一行人的到來。
孔自融身材微微發福,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中透著一股精明。見謝庭峰從車上下來,他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率先開口道:“謝副部長姍姍來遲,看來我們中江的北國風貌對您沒有什麼吸引力啊。哈哈哈。”他的笑聲在大院裡回蕩,看似隨意的調侃,實則暗藏機鋒。
謝庭峰微微一愣,他著實沒有想到,孔自融竟然如此大膽,一上來就先聲奪人。短暫的詫異過後,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不緊不慢地回應道:“孔自融同誌,您說的這是哪裡話。若不是中江的形勢變數過多,為了您的事情,我這幾日都輾轉難眠。若非如此,我早就飛奔過來了。”他的語氣平和,卻又隱隱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周圍的人將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大家都默不作聲。荀誌強雙手抱胸,眼神在兩人之間遊移,心中暗自揣摩著局勢;魯天民微微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憂慮;劉重則低著頭,仿佛在刻意回避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們此刻都明白,自己根本無法輕易切入到二人的針鋒相對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
就在氣氛略顯尷尬之時,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書記,我們還是上去再談吧。今天可是足有攝氏29度的地表溫度啊。”說話的是秘書鐘浩岩,他年紀輕輕,在這群領導中,確實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他微胖的身姿略微前傾,表情自然,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那是被這炎熱的天氣,以及現場緊張的氛圍給逼出來的。
是啊,東北的夏天,曾經那個時候氣溫還是正常的,可如今氣候似乎也變得捉摸不透,想要入春都成了一件難事。眾人聞言,都下意識地點點頭。黃旌旗,一個平日裡比較活躍的領導,此刻也笑著出來打圓場:“是啊,謝副部長,您和書記上去聊,這裡說話也不方便不是。”
謝庭峰和孔自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深意。隨後,兩人同時笑了起來,仿佛剛才的針鋒相對從未發生過。“那就上去談。”孔自融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謝庭峰微微點頭,一行人便朝著辦公樓走去,隻留下那炎熱的陽光,依舊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仿佛在默默見證著這場官場風雲的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