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露淒然。
宋延道:“你?你都叫我主人了,自然隨我走。不止是你,整個南吳劍門都隨我走吧。此地瀕臨冰鏡荒原,乃苦寒之地,換個好地方吧。”
魚玄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看著少年。
輦外,喜公主卻是無所謂。
她不需要管這位天驕的過去。
因為,她在乎的是這位天驕的未來。
一個多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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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該是春末夏初,天空卻開始飄著小雪。
奢華飛輦,在群劍的簇擁下放緩了速度。
但這並不是因為下雪,而是因為遠處出現了異常。
薄薄血霧正與垂天彌落的小雪裹在一處,內裡隱見血屍靜立,紙人飛舞,還有修士正坐在巨大的皮影上高高在上。
然,無論血屍,還是紙人,再或者皮影都散發著一股古怪的炎熱氣息。
那氣息隨著風雪,熱一陣冷一陣地往四處擴散,令周邊之人隻覺一時如盛夏三伏,一時如刺骨凜冬,好不難受。
細看去,卻見這炎熱氣息皆是源自血屍,紙人,皮影內中的一團“火”,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主人,是魔宗在招人。”
魚玄薇輕聲道,略作辨認,又繼續道,“這裡應該是雪國的拜火魔宗。”
宋延從腦海裡調出信息。
拜火魔宗,是無相古族下屬十五國中雪國的鎮國宗門。
這雪國在無相十五國裡其實排行稍末,其地因在冰境荒原以西,故而也算苦寒。
但雪國百姓對待拜火魔宗的態度,卻與之前三國截然不同。
三國是人人懼怕魔宗,而魔宗就連收雜役弟子都是靠搶的。
但這裡,百姓卻無比崇拜魔宗。
魔宗收人,百姓們幾乎是搶著去。
這片土地上,浮動著一股奇異力量。
宋延掀開簾布,望遠看去,卻見遠處有一座廣袤似海的山脈,其中有峰高聳入雲,連接天穹,在此時薄薄雪霧裡仿是從天上垂落而下的石柱。
至於這裡的玄氣,卻是頗為充沛,遠勝之前的傀儡宗,南吳劍門,而此處也是宋延的目的地。
他來這兒,是因此處有煞地,有魔宗。
且魔宗似乎有著更高層次的皮影製作術。
當年傀儡宗從晉國古傳送陣來此後,雖也有古族聯盟許諾的五十年安穩發展,卻是主動投入了這拜火魔宗,成了其中的一部分,相較南吳劍門,不可謂不聰明。
可南吳劍門其實也不是不想並入大勢力,然而淩波古族後裔的敏感身份、夜王古族族人的宣稱“禁臠”,使周邊大勢力沒有一個願意接受它。
畢竟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勢力,為此得罪一個古族族人,毫無價值。
就在這時,遠處有修士騎著皮影飛來,可隻是遠遠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喜公主,便急忙調頭走了,隨後一個披著火紋鬥篷的男子則是化作血虹飛至此處,遠遠行禮,道:“見過喜公主!”
喜公主不耐煩道:“早與你家宗主說過了,我家主人想借你宗門為道場,修行一番。
至於這二十餘名修士,則是你們鄰居南吳劍門的,如今已屬我們主人,一並落腳於此了。
莫說彆的廢話,趕緊帶我們去落腳山頭。”
那男子顯然聽過這事,他抬眼往遠看去,飛輦中很快飄出一塊金色令牌,那令牌才一浮空,頓時綻放金光,以古體書就的“無相”二字破牌而出,恍如烈陽般在半空散發陣陣光輝。
火紋鬥篷男子,還有周邊凡見此光的修士急忙拜倒。
凡間百姓雖不明所以,卻有樣學樣。
幾乎一瞬間,此處方圓數十裡地,一切但凡還有些智慧的生靈全部跪下。
魚玄薇不敢看外麵,這種浩大的威勢,讓她甚至有種戰戰兢兢的感覺。
宋延也是第一次見到“無相令牌”的強大。
在這片土地上,他隻要出示令牌,真就如微服私訪的皇帝突然換上了龍袍。
他收回“無相令牌”。
而原本拜倒的火紋鬥篷修士也迅速起身,然後在前領路。
下方凡間百姓,新入魔宗弟子仰頭看著那破空掠行的奢華飛輦,皆是心神震怖,神魂裡生出一種這天地何其廣闊、自己何其渺小之感。
宋延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去傀儡宗,是被當雜役抓過去的。
然後幾經輾轉,分彆成了皮師,宗主弟子,當代宗主,數百年前的宗主
如今,他又來到了這更大世界的魔宗,卻是以“超然勢力的貴客”身份進入的。
另一邊
當一個無相古族的族人選擇自家宗門作為道場,身為宗主是什麼感受?
木裂陽或許最清楚。
木裂陽作為拜火魔宗上任未久的新宗主,一直深深地渴望著自己的地位能被加固,渴望著拜火魔宗能夠壯大。
而這位無相古族族人的到來,算是幫他雪中送炭了。
無相十五國,宗門過百。
而每一個有無相族人存在的宗門,都會有一種“攀龍附鳳”的感覺,因為無相族人本身就是“大義”。縱然宗門和宗門之間起了衝突,對方若知曉對門有“無相族人”存在,也不敢亂進攻。
這毫無疑問,能讓他這個新上任的宗主有喘息之機。
更何況,這位無相族人的隨身仆人居然是那位凶名在外的“喜公主”,就更不得了了。
有喜公主坐鎮,木裂陽覺得自己也能舒一口氣,不必過於擔心被周邊勢力乘虛而入了。畢竟每一次魔門“換屆”都必然會伴隨著“宗門實力的下跌”,輕則損失幾個高手,重則徹底分崩離析。
此時
火紋布袍,赤足踏地的男人正站在一處宗門地下的漆黑曠野上,凝神地看著那曠野中央升騰的慘紅色火焰。
火焰裡,隱約能看到諸多骸骨。
木裂陽朝著那些骸骨拜了拜,咧嘴笑道:“師父當真是去的及時。若是晚一步,這宗門內鬥便還未結束,那無相族人為避麻煩也不會來此。”
拜罷,他便轉過身。
而火焰在死寂的地下靜謐燃燒,發出輕微炸裂聲,好似是惡鬼的尖銳低語,惡毒詛咒。
很快
木裂陽就出現在了宋延麵前,他一副慈祥麵容,身作苦修士打扮,親切地笑著給這位貴客作著介紹。
“此間名為正陽峰,乃是專門為上使準備的道場,今後上使,還有上使的人便可落足於此。
我會令人趕緊打造一批令牌,供您的人出入。
令牌式樣,稍後”
宋延道:“玄薇,你和木宗主商議便可。”
木裂陽掃了一眼他身側女修,估計是他女人,便笑道:“也好也好。”
宋延又道:“我欲觀看拜火魔宗法門,可以功法和古族貢獻點交換。”
木裂陽愣了下,他是知道無相古族一向是有自家傳承的,但這上使怎麼對彆宗功法感興趣了?
他目光微微掃過眼前少年,又掃過少年身後那幾乎全是女性的劍修們,忽的心念一動,笑道:“好,當然好,我這就給您安排一位長老聽您差遣,無論您想做什麼,直接和她說,她也會暫住您峰上。”
傍晚
拜火魔宗的女修來了。
人未來,香風卻已飄至。
雪白的裙裾裹著流雲飛雪,猩紅的傘麵兒微微撐起,斜落肩頭,赤著的小足不著鞋履,卻恍如冰晶雪玉,稍稍踮著,在此時的雪地上雀躍地走著。
她蓮步輕移,一步一搖,恍如風塘曲荷,很是優美。
宋延心底有過預感,可看到這女修時,還是生出一種“不會吧”的感覺
這女修不是旁人,竟是汪素素。
此時的汪素素清純無比,一雙大眼睛似還含羞地微垂,不與遠處少年對視,隻是走近了,才軟軟地道了句:“素素見過上使,上使無論要做什麼,都可以和素素說。”
如果是第一次見汪素素的人,肯定會覺得此女格外清純,可實則這絕對是一個連骨頭渣子都是純黑的女人。
木裂陽送汪素素到他身邊,其實就是想讓汪素素陪他上塌,畢竟汪素素撩撥男人的本事實在不弱,然後許多事自然能夠變得順利起來。
而汪素素自己也是鉚足了勁,想要抱上這大腿,所以此番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揮灑著女人味兒十足的魅力。
但宋延打量著她,心中卻隻是生出一絲莫名的“故人重逢”的淡淡喜悅。
他初來時,第一個真正認識的人便是汪素素。
如今,他想借“故人”來參悟紫府中期的“護念”,卻沒想到汪素素又出現在了他麵前。
當然,他選擇拜火魔宗作為道場,其實也有過這個期待,可當這個期待真正實現時,卻還是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
汪素素的斂氣的功夫並不好,所以宋延能看出她如今是絳宮後期境界,想來如今正處於急促地爭奪“玄心使用權”的階段。
隻要資源合適,玄根合適,隻需幾年功夫,就能利用玄心踏入偽府境。
先延了壽,彆的再說。
當然,這代價決不輕,至少南吳劍門就是被魚玄薇給“弄窮”的。
魚玄薇踏入偽府境後,需要海量玄玉,故而南吳劍門早就是家徒四壁,要啥沒啥,幾乎都快成修玄界的叫花子了。
“我對製皮略有涉獵,想學更高級的。”
宋延看著汪素素,一字一頓說出心中所想。
汪素素愣了下,抬眼而起,還沒看到宋延,就看到了宋延身側的魚玄薇。
她隻覺時間莫名地靜止了下,眼珠子又滾了回來,看定宋延,羞澀笑道:“那真是巧呢,素素也對製作皮影有一點研究,定能幫到上使。”
片刻後
正陽峰,一處洞府被騰了出來,專門用作製皮。
汪素素仔細地抓著刻刀,湊到宋延身側,對著一張獸皮,輕聲地開始講述她對製皮的認知,為防這貴人不耐煩,她一開口就直接介紹起《百相神禦》來。
期間,兩人無意靠近了一下,眼見小指和小指即將觸碰,汪素素卻如觸電般急忙縮回了手,然後欲拒還迎地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裝作無事人一樣,繼續認真講解。
宋延隻覺心情輕鬆。
不過,他對《百相神禦》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皮影藏火”的詭異秘術。
那秘術,他隱隱覺得應該是拜火魔宗特有的功法體係,也是尋常製皮術的更進一步。
不過無論他怎麼問,汪素素都是小心地避開繞開,很顯然是得了禁口令的。
當晚,宋延直接叫來喜公主,生氣道:“喜姨,我們還是走吧!”
喜公主皺眉道:“哪個不開眼的惹主人了?”
宋延不開心道:“這裡的宗主都不把我想看的秘術送給我看,他肯定是不歡迎我們。”
喜公主:
她黃豆大的凶眸無語地掃了眼這明明不是紈絝的主人,甕聲道:“我這就去拿,我無相族貢獻點乃是此間最昂貴的貨幣,足夠換他的秘術了。”
宋延道:“絳宮九血需得先準備起來。”
他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份單子遞了出去:“喜姨,能弄到嗎?”
喜公主看著那單子上的九種血,瞳孔微縮,繼而竟愕然抬首,詫異地看著麵前少年,道:“你你這”
她竟不知說什麼好。
宋延笑道:“我看喜姨很強,也想像喜姨一樣強,所以就挑選了這份對於龍象古族而言,最為完美的血液。”
喜公主道:“可是,主人你並沒有我龍象一族的先天秘術,你是無法成功消化這九種血的,甚至存在著致命危險。”
宋延道:“什麼秘術?”
喜公主道:“我龍象一族的先天秘術乃是強健體魄,生來萬毒不侵,縱是黃口小兒,也不會懼怕哪怕紫府修士施加的毒素。
所以,我龍象一族在絳宮境界的九宮血挑選上,是隻管強大與否,而不管毒性猛烈
但這裡麵有些精血,縱然是尋遍整個古族也不可能有人能煉製出對應的絳宮丹。”
兩人靜靜對視。
須臾,宋延道:“喜姨,我要嘛,我就要這個,我不管。”
喜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我幫你搞這九種血。但縱然書冊上列明了這些血,我想要搞到卻並不容易。
我會讓下麵人通過交易,發布古令,雇傭散修去山海國狩獵,詢問家族老祖,甚至是進入我古族圈養專用秘境等方式,去搜尋這些血。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齊。”
宋延笑道:“喜姨最好了。”
他有些感慨。
想當初,他的九宮血,每一個都是自己千辛萬苦弄來的,其中不少血更是九死一生。
可如今,卻有喜姨去幫他做了。
而他,則隻需要在這裡,完成所有目標,儘快恢複境界,且突破紫府中期。
嗖~~~
喜公主身影消失無蹤。
宋延順著她背影往外看去。
無邊落雪,垂天虛流。
南吳劍宗的相熟的故人,除了魚玄薇,其實還有一位
想到那一位,他的心瞬間柔軟起來,就連呼吸都有些緊張。
他已非白繡虎,而安莉則因借丹忘情,試丹過度,丹毒根深,恰如當年的枯葉劍師一般,突破無望,止步絳宮。
他如何去見她?
又要對她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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