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走了,隻讓祥雲留下一句。
她說“好好活著,守著老皇帝,彆叫他死得太容易。”
我一守就是三十年。
魏嬿婉這個女人,我時常覺得看不透她。
第一世,她狠厲,陰毒,為了權勢地位,身邊的人都被她殺了個精光,重來一世,那個傀儡般隻知道殺戮的女人,竟也開始為情亂智起來。
那日,慶華台的火幾乎要將天燒個窟窿。
我看著那兩具焦屍,隻覺得可笑。
為了一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監,竟然連自己拚搏兩世換來的榮耀都不要了。
和姐姐一樣傻。
她走後,這宮裡更冷清了,我看著那些花一般的女子在笑,看著一群又一群的女子埋沒在宮中。
時間一久,我都忘了姐姐的模樣,隻記得永琪。
我那可憐的孩子。
兩世輪回,我對不起的隻有我那可憐的孩子。
每當午夜夢回,我便會想起他,想起他躺在床上時那張悄無聲息的臉,想起他跪在我麵前,祈求我留在他身邊時的模樣。
這宮裡頭,我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他。
我將他生下來,又從沒有真正有一日站在他身側。
我不知我是怎麼了,瘋了似的圍在姐姐身邊,甚至害得自己的孩子都不得安寧。
若有來生,我隻想好好補償我的孩子。
永琪常念著魏嬿婉的好,我一開始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直到他腿傷我回到了圓明園。
我看見魏嬿婉就坐在他床頭,同尋常母親般對他噓寒問暖,永琪臉上露出的笑容,是我許久未見的。
那時我才發覺,永琪麵對我這個母親時,有擔心,渴望,害怕,卻唯獨沒有那樣開心的笑。
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稱職,臨老了,還要叫兒子為我籌謀。
那夜我又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成了魏嬿婉。
我夢見了她在花房裡的兩年,啟祥宮的五年。
一夢驚醒,我才發現,一切都是我促成的。
是我的攛掇,將她送去了花房,親自將她送到了皇帝麵前。
原來一切都是我。
若是,當年我沒有那麼做,那魏嬿婉是否也不會變得那麼陰毒?
是我將她害成了那個樣子,今世種種,是我自食惡果。
一眨眼就過了三十多年。
老皇帝已經老得不行了,就剩下一把骨頭,苟延殘喘。
我也不想活了,正好一碗藥將他送走,自己再赴黃泉,看一看我那可憐的孩子。
那是二月,花園裡的花枝堪堪長出綠芽。
老皇帝屋子裡頭涼得厲害,裡頭昏暗得很,日光照進來也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