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楚斬雨和獄警同吃同住同睡,彆的孩子玩泥巴玩娃娃,而楚斬雨童年的玩具是活人和刀槍;經此五年,那種孩子的天真爛漫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
十一歲,楚斬雨入學軍校,和軍校裡的學長學姐一起以後役支援兵的身份參加了第一場救援作戰,很多人初入戰場嚇吐嚇尿的都有,楚斬雨卻沒有絲毫恐懼,想來得益於他在監獄裡的所見所聞。
畢竟人對同類的折磨方式,總是比異體奇葩得多,有時還更多一些花樣。
在軍校裡,楚斬雨也沒有朋友,因為他生來體質就比彆人強悍得多,無論是反應力,柔韌性,靈活度還是力氣。
比大家都優秀沒關係,但是過於優秀,會莫名其妙地被周圍的人孤立起來。
再加上他在此前接觸的同齡孩子極少,不知道在孩子們之間流行的話題,慢慢的,他也習慣了孤獨一個人來往。
十一歲的楚斬雨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孤獨下去,有一天他在鋼琴房裡練完一首貝多芬的曲子,獨自望著窗外。
在血色的夕陽下,樓的對麵有個年齡相仿的少年,他正好也看著自己這邊。
那時楚斬雨無法確定他是否看得是自己,但對視的那一刻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立刻背上包,跑到樓的對麵那層樓上,找到對應的教室,小心地打開門。
那教室裡卻空無一人,隻有駁亂的草稿紙紛紛揚揚地灑落在被夕陽照亮的木地板,楚斬雨悵然若失地走進來。
他看到裡麵有一台造型奇怪的電腦,上麵有一堆圖案在閃爍,那是他從未見過圖案,上麵激情四射地彈出幾個字母。
“racingcar競速飛車)……”楚斬雨念出了上麵的標題,和下麵的幾個分標題:estart遊戲開始)”
anode雙人模式)”
除了這台電腦之外,前麵還放著很像鍵盤的東西,但是比鍵盤小一點,上麵還有幾個按鈕和一排突起的軟膠東西。
他蹲下來,用拆炸彈的謹慎心理慢慢湊近這個大家夥,膝蓋不小心碰到了“鍵盤”,不知啟動了哪個按鈕,畫麵上的圖案忽然變動,出現“readygo!”的字樣。
一輛卡通的3d車子忽然出現在像素馬路上,楚斬雨呆呆地看著它飛奔,然後因為無人操控轉彎刹車和躲避障礙物,車輛上方的血條越變越少,最後車子報廢,伴隨著一陣傷心的,屏幕上出現灰色的“fai”
這是什麼……
“你在乾什麼?!”
門口傳來一個高傲的聲音。
楚斬雨嚇得一抖,連忙退到一邊。
門口的少年頭頂著一個小揪揪,綠眼睛不滿地掃視著他的全身,看到臉時稍有變化,但還是沒能改變他刻薄的神情。
“你家裡人沒教過你,未經彆人允許,彆碰他的東西嗎?人沒家教,就少在外邊丟人現眼。”少年蹲下來把滿地狼藉草率地收拾好,楚斬雨在一邊噤若寒蟬。
少年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楚斬雨內心剛竄起來的友情小火苗瞬間熄滅了,他耳朵羞得滾燙發工,“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打擾你了,我這就走。”
“等一下。”少年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雙手插兜走到他身後,“我記得好像沒說讓你走吧?沒賠償就想走?”
“……對啊,你不是說我沒家教,所以我就不出來丟人現眼了,真是抱歉,我這樣的人臟了您的眼睛。”楚斬雨忍無可忍地說道,他已經道過歉了,而且也沒弄壞他的東西,“你要是得寸進尺,小心我不客氣。”
“嗤,小孩子一個。”少年從鼻腔裡冷笑,咳嗽兩聲,重新打量了一下楚斬雨的麵容,“你是羅斯伯裡女士的兒子?”
“你認識我媽媽?”
“我是她的學生,我叫艾倫·布什內爾。”少年的態度稍微軟化了一些,看他的眼神也友好了不少,他撐手盤腿坐在地上,“你要打遊戲嗎?”
“什麼是遊戲?”
“嘖,你怎麼遊戲都不知道?”艾倫主動把那個所謂鍵盤舉起來,“喏,這個叫手柄,連線可以在電腦上打遊戲,這個遊戲是我自己做的,這是第五版了。”
“所以……什麼是遊戲。”楚斬雨對他還是有點反感,但身體老實地坐了下來。
“泰勒老師和楚叔叔都那麼聰明,你怎麼這麼笨?你怕不是撿來的。”
“你才撿來的,隨隨便便評價彆人家裡,我看你才是那個沒家教的孩子。”
“嗯嗯,這話說的也沒錯,畢竟我確實沒有爸媽,他們死得很早。”艾倫淡淡的說道,完全不在意的語氣。
楚斬雨愣住了:“你……”
“算了,不和你扯死人了;所謂遊戲,就是所有依托於電子設備平台而運行的交互遊戲。”艾倫乾脆利落地岔開話題,他也懶得闡述概念,直接把手柄遞給他,“我教你玩一局,你就懂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天楚斬雨結識了生命中第一個同齡朋友,他們從如血殘陽玩到夜幕已深,兩人都未發覺時間的流逝。
這個遊戲雖簡單,就是單人練習賽車,和雙人比拚誰先到達終點;賽車的樣子也各種各樣的牌子和款式;除此之外艾倫設計的障礙和陷阱物也有幾百種,楚斬雨忍不住吐槽現實哪裡會有這麼糟糕的路況。
“所以這才是遊戲啊。”艾倫說。
“為什麼你想做遊戲?”
“就是想玩遊戲罷了,聽說以前的孩子有很多遊戲可以玩,但是現在市麵上沒有了;所以我才想一探究竟,這個電子遊戲到底是什麼。”艾倫撫摸著手柄上的按鈕,“這些都是我自己找材料做的。”
“你好厲害。”楚斬雨衷心地讚美。
“嗯,你的琴彈得也很好。”艾倫握著他的手,看他掌心的紋路,“你坐在那裡,被紅色的夕陽一照,像話本裡的王子一樣。”
“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楚斬雨想起剛才的吃虧,不甘示弱地回擊道,“你剛才還說我是沒家教的人。”
“這個話題就不能讓它過去嗎?”艾倫頭大了一圈,思前想後,拉著楚斬雨的手,忍氣吞聲地道歉,“剛剛是我有眼無珠,沒看出你通身的貴族氣質,真是對不起。”
“我還是喜歡你剛才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道歉了你又不樂意……唉,沒想到你也喜歡貝多芬?”
“那是誰?”
這回輪到艾倫要他解釋了,他一個翻身坐起,“你彈的是c小調第五交響曲,這就是路德維希·凡·貝多芬的曲子……你彈曲不知道作曲家,真是離譜,這和玩遊戲不知道遊戲製作人有什麼區彆。”
“可是我知道現在玩的遊戲的製作人是你,你還活著,可是那個叫貝多芬的人去世那麼多年,我又沒見過他,隻看過曲譜,不記得他不是很正常?”
“……”楚斬雨振振有詞的言論把艾倫懟得啞口無言,一套歪理細品下來還沒問題。
然後艾倫很嚴肅地講了貝多芬和他的命運交響曲,講他從小就接受父親嚴厲苛刻的教育度過童年,講他數量眾多的音樂作品通過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和宏偉氣魄成功的將古典主義音樂推向的高峰。
“一個音樂家失去聽力比奪走他的生命還殘酷。”艾倫感歎道。
楚斬雨注意到重點完全跑偏,他隻記住一句話,“‘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這句話讀起來好帥,我要找機會大聲喊一遍。”
艾倫:“……”
一直到時鐘敲響半夜十二點,楚斬雨摸到衣服上微涼的霜露。
這才發現已經遠遠超過了回寢室休息的時間,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他們隻好開了暖氣設備,在這間屋子裡度過一晚上。
“費因,你餓不餓?”
“是有點餓。”
“你要吃糖嗎?”
“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