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瀟伏在石窟下方的藤蔓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扣住粗糙的藤皮。
頭頂石窟門口的兩個金牌守衛如兩尊鐵塔,黑色勁裝下的肌肉緊繃,手始終按在刀柄上,
銀線繡成的海浪紋在火光中明明滅滅,像隨時會噬人的獠牙。
他們的呼吸沉穩,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掃視著下方每一寸陰影,連鐘乳石滴落的水珠都逃不過視線。
莫瀟喉結微動,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真氣在掌心悄然凝聚。
他側耳聽著溶洞深處傳來的“哢噠”骨響,借著這聲掩護,屈指對著三丈外一塊突出的尖石彈去。
“篤”的一聲悶響極輕,卻像石子投進靜湖,瞬間打破了石窟附近的凝滯。
“什麼人?”
左側守衛猛地低喝,拔刀的瞬間,刀鞘摩擦發出“噌”的銳響,寒光在他眼中乍現。
另一個守衛也立刻轉身,兩人呈犄角之勢,腳步踏在石地上發出沉重的“咚咚”聲,朝著聲源處走去,腰間的金牌碰撞,發出細碎的金屬聲。
莫瀟趁機如壁虎般從藤蔓上滑下,落地時腳尖點在一塊凹陷的石縫裡,連灰塵都未驚起。
他迅速扯下身上打滿補丁的破衣碎片,又從岩壁上掰下一塊邊緣鋒利的山石——石麵還沾著乾涸的暗紅血漬,是之前囚徒掙紮時留下的。
他用布條將山石纏了三層,留出一截長約尺許的布帶,手腕一甩,
布條精準地纏在轉角處一根斜生的石筍上,山石懸在半空,離地麵僅半尺,輕輕晃動著。
做完這一切,他退回陰影,目光緊盯著石窟門口。
那兩個守衛在尖石旁查探片刻,隻看到滿地碎石,其中一人啐了口唾沫,用倭語罵了句臟話,轉身往回走。
就在他們即將回到原位的刹那,莫瀟猛地運轉徐嘯天陽步,身形驟然化作一道淡影,
足尖在濕滑的岩壁上連點數下,如踩在平地般輕盈,掀起的氣流甚至沒吹動石窟門口的幕布一角。
剛入石窟,一股濃烈的腥甜與腐臭交織的氣味便撲麵而來,比血池的味道更甚。
石窟內比外麵看起來更寬敞,光線昏暗,隻有角落燃著幾盞油燈,燈芯“劈啪”作響,將影子拉得奇形怪狀。
正中央的空地上,畫著一個巨大的血色陣法,與血池邊的符文相似,卻更加繁複詭異,
陣眼處殘留著未乾的暗紅液體,顯然剛用過不久。
陣法周圍散落著不少白骨,有的指骨還保持著彎曲的姿勢,像是死前經曆了極大的痛苦。
而那黑袍人正坐在陣法旁的石凳上,手裡捧著一顆鮮活的心臟,猩紅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地上彙成小小的血窪。
他周身的黑霧湧動,一股藍中帶黑的真氣從掌心冒出,緩緩包裹住心臟。
那顆心臟在真氣的浸染下,竟開始微微蠕動,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黑紋,原本鮮紅的顏色漸漸變得暗沉,像被墨汁浸透。
黑袍人發出一聲滿足的低歎,張開嘴,將那顆異變後的心臟整個吞了下去。
他喉結滾動,嘴角溢出一絲黑血,周身的黑霧卻驟然濃鬱了幾分,氣息也隨之暴漲,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邪異感。
莫瀟躲在入口處的陰影裡,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吐出來,眼神卻冷得像冰,攥緊的拳頭幾乎要捏碎。
“混賬!若不是……老子一劍攪碎你!”
莫瀟心中暗罵道,他能感覺到吃下心臟的這個黑袍人身上修為強了一分,大概到了破空境初期。
黑袍人吃完心臟,又閉目調息了片刻,才緩緩起身,走向石窟內側。莫瀟趁機打量四周:
左側靠牆處堆著十幾個黑布包裹,鼓鼓囊囊的,隱約能看到布下露出的白骨;
右側則擺著一張巨大的石案,案上除了筆墨紙硯,最顯眼的就是那張太倉州地圖。
地圖攤開著,羊皮材質,邊緣已經泛黃,上麵用朱砂圈了幾個紅點,
分彆標注著“碼頭”“西城門”“糧倉”等字樣,旁邊還用倭語寫著小字,似乎是標注的兵力部署。
紅點旁還畫著扭曲的海獸圖案,顯然是計劃中要重點攻擊的地方。
石案一角還堆著一疊書信,信封上的火漆已經裂開,露出裡麵的信紙邊角。
莫瀟心中一動,這定是關鍵所在。
他耐心等待著,油燈的光暈在石壁上晃動,時間一點點流逝。
直到子時過半,黑袍人打了個哈欠,走向石窟深處的屏風後,很快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莫瀟這才如狸貓般從陰影裡滑出,腳尖點地悄無聲息。
他不敢動用太多真氣,隻在指尖凝聚起一縷微弱的盈白色光芒,剛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
他先走到地圖前,湊近了仔細看那些紅點。
碼頭旁用倭語標注著“海獸潛伏”,西城門寫著“投放點”,
糧倉則畫著個燃燒的火焰圖案。這些標記簡單卻致命,顯然是潮皇宮的核心計劃。
莫瀟皺著眉頭,他雖然對於那些倭語看不懂,但是並不妨礙他在心中推演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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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狼子野心的潮皇宮!”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那疊書信上。拿起最上麵一封,拆開一看,裡麵的字跡歪歪扭扭,
是用生硬的中原話寫的,開頭便是“李大人親啟”。
拆開後,信紙是上好的宣紙,字跡卻諂媚得令人作嘔:
“聞上仙需童男童女各二十,已備妥,今夜三更送往後山密道,望上仙遵守約定,保我張家平安。”
落款是“太倉鹽商張霖”。
莫瀟指尖冰涼,又拿起一封,信封上寫著“縣太爺親啟”,裡麵竟是倭寇與縣令的約定,
承諾破城後將城中半數財富給他,還附了一張銀票的拓印,數額大得驚人。
莫瀟氣得渾身發抖,又接連拆了幾封,發現裡麵竟涉及好幾個本地富商和官員的名字,
有的提供糧草,有的傳遞情報,甚至還有人幫忙掩蓋掠走百姓的蹤跡。
他強壓下怒火,隨後將每一封投敵的書信撕下帶有名字的一角又和其中一封涉及官員通敵的書信揣入懷中,作為鐵證。
做完這一切的莫瀟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珠都渾然不覺。
那些官員富商的名字——張萬霖、縣令王坤、綢緞莊劉老板……一個個刻在了莫瀟心裡,
布料摩擦皮膚,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他心頭的滾燙——這些人,竟為了一己私利,置滿城百姓於不顧!
在最後一封信裡,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巨大的陰謀。
信中提到,潮皇宮從海外尋來一種“蝕氣散”,無色無味,卻能快速瓦解武者體內的真氣,專門用來對付中原武者。
他們計劃在大戰時,將藥粉混入水源和空氣,再讓豢養的海獸在城中製造混亂,趁機掠走更多生民,既用來修煉邪功,又能動搖軍心。
莫瀟將所有信息牢記於心,不敢再多耽擱。
他轉身想退,卻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一支毛筆,“啪嗒”一聲輕響在寂靜的石窟裡格外刺耳。屏風後的呼吸聲瞬間停了!
莫瀟心頭一緊,立刻矮身躲到石案下。
片刻後,黑袍人沒發現異常,翻了個身,呼吸聲再次響起。
他這才鬆了口氣,悄悄起身,運起身法隱於石窟頂部的石壁凹陷處。
隨後,他屈指一彈,一道微弱的劍氣破空而出,精準地切斷了轉角處的布條。
“咚”
的一聲,山石掉落在地。守在石窟門口的兩個護衛立刻被吸引,又一次朝著聲音處走去。
就在這轉瞬之間,莫瀟如離弦之箭般躍出石窟,順著粗藤滑下小平台,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他一路疾行,
避開巡邏的倭寇,很快回到了牢房附近,隱在陰影裡,看著那些麻木卻仍存一絲希冀的臉龐,心中暗下決心:
情報已得,接下來,該救人了!
而牢籠之中的老艄公也在陰影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喜。
“莫小子得手了。”
可莫瀟接下來的行為卻讓他心中一緊。
“莫小子……這是要救我們?不行!!這樣不就前功儘棄了嗎!!”
老艄公當即有些著急,但很快一個想法從他心中冒出。
莫瀟的指尖剛觸到鐵鎖的鏽跡,就見老艄公正用僅剩的右臂撐著地麵,一點點往牢籠外側挪。
他的左褲管空蕩蕩地掃過石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老人每挪一寸,都像耗儘了全身力氣,枯瘦的肩膀劇烈起伏,
喉嚨裡發出風箱般的喘息,卻始終死死盯著牢門外那道模糊的黑影。
當看清那是莫瀟時,老艄公渾濁的眼珠裡驟然迸出光來,像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隻是朝著莫瀟拚命招手,另一隻手在柵欄上急促地敲著,
指節撞在木頭上,發出“篤篤”的輕響,在死寂的通道裡格外揪心。
莫瀟的心猛地一縮見老艄公這副模樣,終究還是放輕腳步靠了過去,聲音壓得像風中的蛛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