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德見他身後,沒有帶人來,不解地問道:“建鬥,你支援的人手呢?”
其他部門支援的人手,全都來了,自己所在的工部,承諾的支援卻沒到,這不是打他臉麼?
盧象升低聲道:“正要與知微說明,時辰太急,正在遵化礦區的技工,趕不回來,本官已經去文,讓他們直接從遵化趕往河南,估計會比你們晚上幾天……”
等朝廷各部送行的人,交接完了公事,一位氣質儒雅的年輕人,上前自我介紹道:“學生方以智,見過張大人,城投集團派了一支三十人的技工隊伍,由學生領隊,前來協助大人築堤……”
張九德見他隻有二十來歲,心裡沒底,但見他身後的三十人,都是三十到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多數人騎的是騾子,還有十輛大車,蓋著篷布,估計是工具和行李。
“劉先生派來的人馬……”張九德點點頭道,“辛苦了。”
盧象升指著方以智,對張九德笑道:“知微,你不認識他,他是湖廣巡撫方孔炤大人的公子,燕京大學的學生,劉先生最得意的弟子……
劉先生果然重諾,不但派出了心腹之人,看看這些師傅,個個都是城投集團的寶貝啊。”
方以智上前,向盧象升行揖禮:“學生見過盧大人,大人謬讚,密之愧不敢當……”
方以智,字密之,密罐裡長大的公子哥,對西學、數學很感興趣,燕京大學的第一批學生,因為對城投集團的經營方式感興趣,托了徐光啟的關係,又拜到劉鳴謙名下,很快就在十幾名師兄弟中展露頭角。
張九德聽聞是巡撫家的公子,這才對他重視起來:“哦,賢侄年輕有為,此去河南築堤,就拜托賢侄了。”
方以知聽張大人稱他為“賢侄”,也立即改了口:“世伯但有差遣,密之敢不用命!”
人員到齊,張九德翻身上馬,在馬背上,向前來送行的官員,拱手告彆,揮鞭向南而去。
正是盛夏時節,連日來卻陰雨綿綿,泥濘的道路,被烈日一曬,蒸騰的水汽裡,帶著泥土的腥氣,嗆得騾馬,不停地打著響鼻。
田野裡,到處是躬身勞作的百姓,師爺王本道騎著騾子,走在張九德的旁邊,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搖頭歎息:“連月的陰雨,冬小麥都爛在地裡了,今年北直隸的夏收,得減產一半……”
張九德憂慮地說:“北直隸糧食欠收,隻能從南方調糧……黃河決口,流進運河的水量減少,漕運必受影響,今年冬天,京師的糧價,不知道要漲成什麼樣呢。”
話題沉重,兩人都不願意再提起,隻得催馬前行。
從保定府、真定府、一路南行,因為全員車馬,就算拉著沉重的藥材和行李,每日裡也能走百五十裡路,經過三個驛站。
過了彰得府,官道兩側的田野裡,壘起一尺高的土壟,兩邊種的紅薯苗,已經成活,土壟的中間,玉米苗已經長到兩尺高,遠遠望去,一片蔥綠。
讓人心裡,又升起希望。
過了彰德府,官道上開始出現難民,見到南下的隊伍裡,忙避到路邊,有膽大的難民,跪在地上高喊:“大老爺,賞口吃的吧……”
張九德打馬上前,錦衣衛百戶陳烔,連忙帶著幾名校衛上前,護在他身邊。
張九德本來要下馬,見到錦衣衛的行為,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騎在馬上問:“你們是哪裡來的災民?”
跪著的人群裡,一位高瘦的中年漢子抬起頭望了一眼,見他穿著官服,身後的錦衣校衛,人人肩上挎著一杆火槍,腰間還插著刀,嚇得又低下頭,邊磕頭邊回道:
“回大人,草民們是鄭縣趙家村的,孟津渡決河,草民們的村子,都被淹了,一村四百多口,就逃出來這三十多人……”
“朝廷不是讓縣裡,設災民安置點麼?爾等為何還要往北邊來?”張九德好奇地問。
“安置點?”中年漢子搖頭道,“草民們逃出來時,沒見到縣裡來人通知……”
師爺王本道上前勸道:“太後下旨,各縣設災民安置點,安置點裡有吃有住,病了有大夫給醫治,不比爾等出來逃難,饑一餐飽一餐的強?”
“回去吧,”他又勸道,“北邊也遭了災,你們過去也討不到吃的,回到老家,還有朝廷開倉賑濟……”
難民們將信將疑,不知道該不該聽他的話,中年漢子身邊的女人嘀咕道:“回去……又要被官府抓去修河堤,服勞役,好不容易從洪水裡逃出來,再累死在河堤上……”
錦衣衛百戶陳烔聽不下去了,嗬斥道:“婦人之見!不修好河堤,爾等怎麼回家?難道要逃難一輩子?”
難民們嚇得跪在地上,不敢出聲,那婦人嚇得,跪著直往漢子身後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讓她鑽進去藏起來。
張九德策馬上前,大聲對地上的難民們道:“官府今年修堤,與往年征勞役不同,今年修堤,不但管飯,每日還有二十文工錢。
今年的糧食沒收成了,去河堤上乾兩個月錢,買糧食過冬的銀子,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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