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是“威廉·基德”號航行時唯一的主旋調。
幽靈船滑行在前往第六座主島“骸骨之海”的航線上,天色陰沉得像是要滴下墨來。
渾濁的海麵上,漂浮著一具具不知名巨型海獸的慘白骸骨,它們如同沉默的島嶼,在灰色的波濤中起伏,讓這片海域充滿了末日般的壓抑氣息。
法倫站在巨大的船舵旁,臉色略顯蒼白。
長時間維持這艘幽靈巨艦的現界,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負擔,但這是他們能在這場殘酷巡禮中保持絕對優勢的唯一憑仗。
甲板的另一角,千代跪坐著,正用一塊乾淨的白布,一絲不苟地擦拭著她的太刀。
在經曆了數場激戰後,鋒銳的刀身上已經留下了幾處肉眼可見的細微缺口。
每一次擦拭,都仿佛在撫摸著戰友的傷疤。
“我們甩開他們至少有半天了。”法倫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看著遠處那座輪廓猙獰的主島,“但願那些家夥還沒把力氣都耗光。”
千代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深紫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這片死寂的海。
“他們不會。”
連續數日的精神緊繃,讓她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疲憊,“在東流島,活下去是寫入血脈的本能。”
她的話語,勾起了兩人對過去幾日血腥試煉的回憶。
第三座主島,“雷鳴之澤”,是他們遭遇的第一道真正意義上的天險。
那座島終年籠罩在狂暴的雷雲之下,廣闊的沼澤中棲息著能釋放強力電流的“雷鰻之主”。
他們曾遠遠看到,橘家的隊伍依靠立花道雪那狂暴的雷電之力,硬生生在沼澤中劈開了一條通路,但代價是其同伴的數名式神被潛伏在沼澤深處的其他魔物無情吞噬,化為了一灘灘焦黑的殘骸。
而法倫與千代,則再次利用了傑克霜精那不講道理的冰凍能力,在沼澤表麵製造出一條蜿蜒的臨時冰霜路徑,巧妙地繞過了最危險的核心區域,再一次搶先一步抵達了神社。
而第四座主島,“迷霧之森”,則讓他們遭遇了第一次真正的刺殺。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魔法濃霧中,兩名平家派出擅長暗殺術的旁係子弟,如同鬼魅般襲來。
謹記著安德烈教授的告誡,法倫在規則受限的情況下進行三召喚獸協同作戰。
那場戰鬥讓他們深刻體會到,敵人已經不僅僅是明麵上的那些繼承者,更是隱藏在暗處,隨時準備收割生命的毒蛇。
第五座主島,“巨岩海岸”,則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硬仗。
守護者之印被放置在一頭實力強橫的“山魁”所守護的洞穴深處。
那座島嶼的地形幾乎沒有任何可供躲藏的遮蔽物,所有抵達的隊伍都被迫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正麵衝突。
法倫與千代甚至在那裡與櫻萬秋、立花梨花的隊伍發生了一次短暫的交鋒。
但在山魁那毀天滅地的攻擊之下,雙方又默契地選擇了暫時停戰,合力對抗這頭恐怖的魔物。
然而,在戰鬥結束之後,櫻萬秋依舊毫不猶豫地與他們爭奪印章,最終在法倫精妙的戰術牽製下,雙方各取四枚,不歡而散。
連續的高強度戰鬥,讓千代對體內那份“鬼之力”的掌控愈發收放自如。
她甚至已經能在不完全鬼化的情況下,將部分狂暴的力量融入“櫻流”劍術之中,使其威力大增,但也讓她的身體承受著巨大的負荷。
當“威廉·基德”號悄無聲息地靠上“骸骨之海”那由無數生物碎骨構成的慘白沙灘時,一股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怨念撲麵而來。
山頂的神社前,景象淒慘。
數具身著橘家旁係服飾的武士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石階之上,他們的臉上凝固著驚恐與不甘,致命傷並非來自魔物,而是源於人類的武器。
法倫和千代在神社之內,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立花靜凜的同伴——佐佐木曆。
他胸口有著一個巨大的貫穿傷,鮮血浸透了身下的地板,生命的氣息已如風中殘燭。
看到法倫與千代,他那渙散的瞳孔中回光返照般地亮起一絲光芒,用儘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他們所遭遇的慘狀。
“是……源義秀……”
在離開鬼之峰後,那個親手弑兄的青年,仿佛徹底釋放了內心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