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幽靈船“威廉·基德”號的船首像徹底沒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時,法倫到了一種奇異的剝離感。
並非物理上的撞擊,而是仿佛整艘船連同船上的三人,被從現實世界這張畫布上,悄無聲息地撕了下來。
聲音、光線、風、乃至溫度……所有構成“世界”這一概念的要素,都在瞬間被抹除。
這裡隻剩下絕對的寂靜。
“這就是黃泉國嗎?”法倫環顧四周,除了船體自身散發的幽藍色磷光外,再無他物。
這片空間空曠得令人心悸,仿佛一座被遺忘的宇宙墳場。
他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沒有傳說中足以侵蝕靈魂的汙穢,法倫曾設想過遇到各種深淵怪物,需要浴血奮戰才能穿過去。
但事實並非如此。
不過這份純粹的“無”,反而比任何已知的危險都更讓人不安。
“我們該往哪走?”法倫看向身側的月讀命。
然而,月讀命卻緩緩抬起一根手指,豎在自己那液體般的詭異麵具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他那幽冷的聲線在絕對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些東西,馬上就要來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傾聽著什麼,隨即平淡地補充道:“不過無需在意。記住,黃泉之內,眼見非實,皆為幻象。它們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朝著前方,一直走。”月讀命指向那片無垠的黑暗,“路的儘頭,便是夜之國。”
法倫心領神會。
他想起了那個流傳於地球的神話——伊邪那岐正是因為看了那不該看的一幕,才沾染了黃泉的汙穢,引來了醜女的追殺。
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否相通,但謹慎總不會有錯。
“船長,維持現有航向,全速前進。”法倫下達了指令,隨即緩緩閉上了雙眼。
“遵命,主人。”
就在他放棄視覺的下一秒,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如同無數條滑膩的觸手,無聲無息地纏上了他的身體。
那並非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仿佛能滲透進骨髓,將靈魂都凍結的濕冷感。
黃泉之息。
法倫能感覺到,這股氣息正貪婪地試圖鑽入他的七竅,但都被一股源自他靈魂深處的無形壁壘輕易地彈開。
除了有些令人作嘔的難受外,確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幽靈船前進的速度極快,閉著眼睛的法倫雖無法視物,但通過與威廉·基德的靈魂鏈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船體正在高速移動。
然而,那種感覺卻無比詭異。
就像一個人在原地奮力奔跑,四肢在動,汗水在流,但周圍的景物卻沒有任何變化。
又不是在跑步機上。
時間在這種枯燥的航行中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大約半個小時後,一股難以言喻,足以讓靈魂都為之戰栗的恐怖預兆,從法倫心底浮現!
那並非幻象,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真靈的惡意!
“喝!”
就在那股惡意即將成型的瞬間,法倫身旁的月讀命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厲喝!
那聲音仿佛蘊含著某種言靈的法則,竟硬生生地將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瞬間震散!
緊接著,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法倫的肩膀上。
法倫隻覺得體內的魔力如同開閘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傾瀉而出,順著月讀命的手臂被儘數抽走!
與此同時,一股聖潔如同月光般柔和的力量,以月讀命為中心轟然擴散,化為一層半透明的薄紗,將整艘幽靈船都籠罩其中。
那股來自外界的陰冷濕氣,被這層薄紗徹底隔絕在外。
“繼續走。”月讀命的聲音再次響起。
又過了不知多久,或許又是半個小時,在法倫感覺自己體內的魔力即將被徹底抽乾的時候,月讀命的聲音終於再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