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這是殷社的遊輪,艙內的宴廳未免也太大了。紅毯、捧花、水晶燈一樣也不落下。當船隻勻速行駛在平靜的海麵上時,一點也讓人想不起,自己已經遠離大陸的事實。
“我差點以為我回到曜州了。”
九方澤開著玩笑。但從他沉穩而從容的做派中,莫惟明知道他並未露怯。反倒是他自己渾身不自在。雖然這種感覺與他所處的場合無關。
在海上航行的第二天,他們才正式見到那個女人。若不是今天設下宴席,莫惟明一定會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登船。
今天,食物格外豐盛,而且是自主拿取的形式。這似乎也是洋人傳過來的一種文化。據說是因為今天無風無浪,適合成為人們安全穩定交談的場合,才特意設下宴會。九方澤和莫惟明站在角落裡,默默看著宴會上的人們觥籌交錯。
“我們入場的名字已經登記過了,找個時機回去。”莫惟明低聲說,“趁沒人注意,我去看看虞小姐的情況。這兩天遠離大陸,她是否有什麼異常?”
“暫時沒有。她隻是……安靜地睡著。出發前,我為她附上了一種封閉的法術。但她還是需要琥珀來相互維持。我不能做到像水無君那樣。”
“你竟也會這種東西。”這倒是在莫惟明意料之外。
“在虞家工作這麼些年,也學會了不少。”
“但水無君為什麼沒有幫你?她反對你們出行嗎?”
“也不是。我並沒有告訴她我會離開……”九方澤說,“因為我已經知道,她雖然一直在幫助我們,但——她與我的想法並不一致。”
“……是虞府死去前的那天嗎。”
“更早。”
“這樣麼。”
兩人都沒再說話,而是觀察著人群。各位都像有頭有臉的人物,隻是他們的舉手投足,並無那般“貴氣”。
“果真如曲先生所言,這艘船上都是些‘偷渡者’。”
“還有……‘逃難’的人。他們的特征都很明顯。”莫惟明默默指向一個角落裡的男子,“你看,他裸露的手臂上有刀傷,是砍的。醫院批量接納黑幫火並的傷者,我見了不少。那邊的大姐也是,雖然扮相十分端莊,手卻暴露了她。”
“是怎麼回事?”
“拿酒杯的手,關節的傷疤,是在沒有指虎之類的防護措施下,進行暴力襲擊的痕跡。大姐也是道上的人,此行大約也是為了躲避通緝。”
九方澤也拿著酒杯。他微微抬起一根指頭,示意道:
“那位老人家,看上去氣定神閒,卻總是左顧右盼。他的衣服料子不錯,但打過補丁……看得出,他是擔心自己有不合禮數的地方,登不上大雅之堂。而那邊的婦人,則有些矯揉造作了。大概平日裡並不是過富貴日子的。”
“他們是那些危險行業從業者的家屬吧。知道要將家眷送走,還特意準備了好衣服……大約也做好了自己無法團圓的準備。明明知道是不正確的事,卻還因為高額的利益鋌而走險,人性還真是複雜。”
“也有些,隻是為了討口飯吃,無路可走罷了。”
“這艘船上的客人真是複雜,我們還是低調行事,不要引起關注得好。”
九方澤深以為然。
就當兩人準備無聲地離開時,宴會的某處似乎起了衝突。
“不長眼的東西!”女人高聲驚叫,“誰家的崽子?這衣裳可貴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