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海霧仍然沒有褪去的跡象。
這是不同尋常的情況。一般來說,遠海的海霧不會持續這麼長時間,不出半天便會消散。隻有在潮濕的沿海地區,海霧會因為不斷補充而持續數天。在這茫茫大海之上,放逐玫瑰號已行駛許久。
“我們真的在前進嗎?”
聊天的人們一句無心之語,說出了幾乎每位乘客的心聲。在這樣的大霧天的確很容易給人止步不前的感覺,甚至迷失方向。但船務人員很快安撫各位憂慮的情緒,表示船上的雷達係統十分完善,他們一直在前往目的地的航道上。
“隻能辨彆出白天和黑夜。”
坐在船艙裡,看著外麵朦朧的景色——或者說,空白,九方澤如是感慨。
“你知道嗎?”對麵的莫惟明突然說,“在東南沿海,還有不遠的東國,都有這樣一種傳說。古代的技術不那麼發達,海霧的出現是很危險的事。當船隻被困於迷霧之中的時候,會出現一個僧人的背影。”
“海座頭?”
“對。你也聽說過?”
“嗯。好像是一種善良的妖怪,會指引船隻平安靠岸。”
“的確如此。我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其實有想過——這樣的妖怪,會是睦月君嗎?他正是那樣一位僧人的形象。據說,他也曾在古時叫藏瀾海的地方活躍過一段時間。”
“你懷疑有些鬼怪傳說,反而與身為人類的六道無常有所聯係嗎?”
“隻是年少無聊時的思維發散罷了。也不知道這個傳說出現得更早,還是睦月君誕生得更早。”
“……”
九方澤與莫惟明同時望向窗外。也許不是在看景色,而是他們自己。平靜中摻雜著迷茫。兩張沒有表情的臉倒映在玻璃上,十分清晰。
窗外沒有任何風景的變化,濃厚的乳白就是唯一的顏色。下午那一陣,這種白格外明亮,讓人覺得窗外是一片沐浴在純淨光芒中的世界。現在稍微暗沉些。黃昏與黎明是相似的灰。
“其實,”莫惟明又開口了,“您接受得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啊?哦。是說昨天的事嗎?”九方澤回過神來,“其實我多少也想到了。究竟‘頻繁使用’到什麼程度,才能連肉體也侵蝕成那副樣子?如果說,她的血液中本就有那水膽裡的液體成分,一切反而說得通了。說實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感覺自己幾乎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了。”
“哈哈……”莫惟明乾笑兩聲。他隱隱覺得一絲可悲。可能是為自己。
附近沒有什麼人。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不大的水晶,那正是九方澤送給他的。由於減少了兩枚鏡片的質量,它肉眼可見比拳頭要小一些,但並不明顯。它的形狀並不規則,說是心臟的模樣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