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際慣例,任何軍隊武裝組織都是不能襲擊紅十字會員的。
可那群混蛋根本不當國際慣例當回事。
越來越多的醫學生死在了他們的肮臟手段下。
有人說家裡還有孩子,有人說怕了,最後隻剩五個人守在酒莊。
我望著空蕩蕩的酒窖,忽然想起父親實驗室裡那些死去的細胞——原來堅持,比死亡更需要勇氣。
至於埃裡希先生所說的「不協調性」,就發生在第比利斯郊外的孤兒院。
那時我正準備趕往另一個據點,給那裡的一名戰士進行氣胸手術,在前往的途中,我發現雪地裡縮著一群孩子,凍得嘴唇發紫,最小的那個總拽著我的衣角要糖吃。
【哥哥,你的手好暖】
他仰著臉,睫毛上結著冰碴,我摸出最後一塊草莓糖,剝開糖紙塞進他嘴裡。
草莓糖在他舌尖化開時,他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
給孩子們處理凍瘡時,我發現有個男孩的鞋底嵌著塊金屬片。
軍用級的定位芯片,邊緣還沾著沒清理乾淨的雪。
【撿的】
他低下頭,凍瘡開裂的手指絞著衣角。
【在……在被炸的坦克裡】
我沒多想,幫他把芯片摳出來扔進雪堆——戰爭裡的孩子,該被多些信任,不是嗎?
我叫來了其他四名醫學生幫忙處理孩子們的傷勢,一些反抗軍的士兵聽到了這個消息以後,立馬派出了為數不多的卡車過來接應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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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離的卡車剛啟動,那個拽我衣角的小男孩突然掏出信號槍。
橙紅色的信號彈在雪地裡炸開時,我看見他嘴角還沾著糖渣。
【為什麼?】
我撲過去想奪槍,他卻突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孩子氣,隻有種被訓練過的冰冷:
【神父說,我們是淨化世界的火種】
爆炸聲來的時候,我正抱著一箱血清往地道跑。
周明突然撲過來把我推開,他後背被彈片撕開個大口子,血濺在我白大褂上,像極了父親實驗室裡培育失敗的紅色乾細胞。
【彆信……彆信任何人……】
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指骨硌得我生疼。
【尤其是……笑得像糖的人……】
我最後看見的,是他染血的手指在雪地上畫著什麼。
後來才想起來,那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再後來,據點因此暴露,反抗軍們在正麵戰場上根本無力抵抗艾希教的軍隊,整個營地都被血洗了。
艾希教的士兵在地窖發現了我們,在我的身後,還有著數十名手無寸鐵的婦人們。
他們毫不猶豫的開槍掃射,偏偏隻有我沒有中彈,後來我才知道,真正的折磨,還在後麵。
他們拿我去做活體實驗。
艾希教的實驗室比紅杉醫療的冷十倍。
他們剃光我的頭發,往脊椎裡注射神經抑製劑時,我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亂撞——那是我第一次覺得,這顆隨時會停擺的心臟,原來這麼怕疼。
無影燈照得人睜不開眼,有個穿黑袍的人在我耳邊說:
【陳硯?不,從今天起,你是「容器」】
他們在我頭骨上鑽了三個孔,電極片貼上太陽穴時,我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
【大腦是最精密的硬盤,也是最容易被格式化的東西】
意識消失前,我好像看見父母站在培養箱前,母親說:
【咱們硯硯得有副能扛住風雨的骨架】
可這些人,偏要把我的骨架拆成碎片。
再次醒來時,鏡子裡的人有張陌生的臉。
他們說這是【淨化後的皮囊】,可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有人送來新的絲襪,裙子、高跟鞋、胭脂盒,口紅。
我盯著那些東西。
我不想穿那些東西。
我很抗拒。
可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每當我選擇反抗,他們就會用更粗暴的方式「糾正」我。
直到我拉上了代表囚籠的絲襪,穿上虛假華麗的裙子,套上了自縛手腳的高跟鞋,抹上斷絕自我的胭脂,以及,那一抹和血一樣的口紅,他們才滿意的點頭。
「母親」是在我第五次試圖咬斷手腕動脈時出現的。
她摘下麵罩,眼角處有一個和我一樣的黑色倒十字,那是「被實驗人員」的標誌,後來,她帶我離開了艾希教的神隻,逃到了龍國。
【我叫北青】
剛踏上龍國的土地時,她遞來杯熱牛奶,關切的詢問,
【你是誰?】
【我…我是「容器」】
我當時是這麼說的。
她沒有說話,隻是給了我一個新名字:
「小星眸」
【我總覺得,你眼裡該有星星,不該有硝煙】
「母親」試圖幫我重塑人格,但無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可當我無意識地給她處理燙傷時,消毒、清創、包紮的動作一氣嗬成。
她很驚奇。
於是,她接入了我的腦機接口,像是看電影一般查看了我的一生,她突然紅了眼眶:
【你骨子裡還是那個握著手術刀的孩子】
她告訴我,艾希教格式化了我的人格,想把我變成聽話的傀儡,是她從實驗艙裡把我偷了出來。
【你的大腦像塊被燒壞的硬盤,如果你再不填充一份人格,你的意識將會最終消散,變成艾希教所期望的那般,一份「容器」】
她摸著我耳後的疤痕,那裡的神經接口還在隱隱發燙。
【我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人格覆寫技術全世界隻有艾希教擁有。
我…我儘力了…隻能把自己的人格複製一份給你,像…像給破船換塊臨時的木板,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母親」突然抱住我痛哭起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哭泣。
可潛意識卻在告訴我:
【做一個女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再後來,我接受了「母親」的人格,正如母親意料的那般,複製的人格很粗糙。
我會在穿裙子時突然念誦艾希教的經文,會在塗口紅時想起周明染血的手指,會在吃糖果的時候,心臟漏跳半拍。
「母親」一點點幫我打磨,她教我穿高跟鞋時像踩在手術台上那樣穩,教我用胭脂遮蓋針孔時說:
【女性的溫柔不是軟弱,是像水一樣,能繞過礁石,也能穿石而過】
她帶我去學繡花,銀線在布上繡出桂花時,我忽然想起母親白大褂口袋裡的糖;
她教我跳古典舞,旋轉時裙擺揚起的弧度,像極了卡佳跳弗拉門戈的樣子。
有天我對著鏡子塗口紅,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神裡,有了「母親」的影子,也有了那些被遺忘的人殘留的光,就像是璀璨的星河。
【現在的我,到底是誰?】
有次我問「母親」,她正在給我縫裙擺上的銀線,聞言抬頭笑了:
【是陳硯的骨架,是我的影子,是艾希教沒來得及毀掉的光】
她把縫好的裙子遞過來,月白色的布料上,銀線桂花閃著細碎的光。
【也是小星眸——一個想給這亂世,添點甜氣的人】
……
風卷著梧桐葉掠過腳邊時,賣糖畫的老人已經收攤了。
小星眸望著青石板上殘留的糖漿痕跡,忽然想起埃裡希說的【整體性】
他意識到,或許自己真的像台被改造過的機器,帶著過去的裂痕,卻也帶著新生的光。
【所以埃裡希先生,】
小星眸轉過頭,銀鐲子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響。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被打碎過,又被重新拚起來的故事】
眼底的星河輕輕晃動,那裡藏著手術刀的冷,也藏著草莓糖的甜,藏著陳硯的過去,也藏著小星眸的現在。
【這裡麵,有你想要知道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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