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和私下的錄音,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法庭的判斷,但它是很難被列為主要證據的,被告的律師隻要不是完全的蠢貨,就肯定會在這個問題上發難。
可對談的環境是不一樣的。
“你這麼說有一定道理。”毛利小五郎讚同,但很快又提出了意見,“但要是我們有明顯的設置問題、誘導招供的傾向,同樣可能會被律師攻擊的。”
“我會注意問題的方向方法的。對談的主持人,還有另一個參與者都願意配合的話,我想希望還是很大的不是嗎?”唐澤露出微笑,“至於法庭階段……您要是沒有信心的話,不如問問您的妻子妃英理妃律師?”
妃英理律政女王的名聲,伴隨著她毫無敗績的法庭記錄,也是相當廣為人知的。
有兩個偵探配合,並且是和警方關係密切的偵探,加上相當有保障的律師資源,原本還有些彷徨不定的出島覺治,果然鎮定了下來。
“這樣,會有效果嗎?”出島覺治抬起目光,看向了唐澤。
今天頭一次的,他用一種充滿了希冀的,閃著微光的眼神,直視著彆人的眼睛。
“定罪方麵,要如何量刑可能還需要律師的進一步建議,但我想,妃律師會願意為秋場編輯爭取儘可能重的量刑標準的。”唐澤越過了警方是否會采信,會怎麼判定的問題,直接快進到了庭審的問題上。
“……真的能定罪嗎?”
“我認為能。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諸口益貴是個名人,還是個作家,他的案子會引起極大的關注度的。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身敗名裂,可能比死亡更令他恐懼吧。”
唐澤給出這句話,既是為了說服這位在邊緣搖擺不定的準犯罪者,也確實是基於現實做出的判斷。
諸口益貴全部的傲慢和優勢,都是建立在他這個作家身份上的。
這邊的社會對作者再如何寬容,涉及到人命官司,肯定是會極大程度影響對他的評價的。
拋開作家這個身份,諸口益貴就隻是一個離群索居、婚姻失敗的中年人而已。已經貪戀地位帶來的好處,享受了太久優待的諸口益貴肯定是無法接受這一點的。
出島覺治非常明顯地被這句話打動了。
“這樣的話,等於說,我明天的錄音帶就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已經達成了目的的唐澤笑了笑。
是不是能給諸口益貴定罪,能定什麼罪,他其實不是很在意。
他隻是想要給出島覺治一份希望,一份讓他忍耐住殺意,讓諸口益貴活到對談結束的希望。
至於後續的處理嘛……
“還要麻煩您給出更多相信的信息了,這對我們設計明天的討論內容有幫助……介意來毛利偵探的房間討論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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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場編輯,居然是這麼死的嗎?”
聽完出島覺治的描述,毛利蘭掩住嘴,有些不敢置信。
“就為了實驗一個,密室殺人的手法是否可行?”
“他在秋場身上已經重複過很多這種步驟了。”邁過了那個坎,出島覺治也不再藏著掖著,直言不諱地開始說明自己在秋場的記錄裡都看見了什麼,“比如說,他曾經提出,想要用死者的出血量,作為一個案件詭計的一部分,但是他查閱醫學資料,並不能確定這種程度的創傷造成的出血情況夠不夠完成他的布置……”
“那本《惡魔祭祀》的手法?”看過諸口益貴作品的柯南立刻反應了過來,隨即瞪大了眼睛,“可是那個手法很殘忍啊,凶手在死者身上用廚刀改刀,然後用死者的血填滿了法陣,讓現場看上去像是什麼邪教的祭祀現場,企圖模糊犯罪的動機……”
出島覺治奇怪地看了柯南一眼,又看了看毛利蘭和毛利小五郎:“……諸口的作品分級還是比較高的。讓這麼小的孩子看沒關係嗎?”
毛利蘭眼角抽了一下,將柯南往後踹了踹,很快重新露出笑容:“哦,畢竟柯南是我爸爸的助手嗎,他經常跟著一起出入案發現場,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樣。沒道理書不讓他看,卻讓他經常接觸現實的凶案……”
“這樣啊……”出島覺治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好吧,小朋友說的沒錯。是這樣子。所以秋場身上有一塊很慘烈的刀疤,就是為了這個手法被劃傷的。”
“這也太過分了。”毛利蘭皺緊眉頭,“秋場編輯也不反對嗎?”
“一開始沒有這麼過分,最早隻是讓他幫忙收集資料,等到一步步到了對資料上的數據不滿,開始要求秋場提供更真實的材料采風的時候,秋場再要反抗已經很難了。”出島覺治苦澀地笑了笑,“而且他隻要稍有微詞,諸口就會聯係雜誌社,頤指氣使地指責一番,暗示自己如果接下來更換合作方,都是秋場的責任雲雲……”
後麵的詳細邏輯,就不需要出島覺治再敘述了。
已經在雜誌社工作多年的秋場有妻有子,身上有養家的重擔,是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的。
“加上你們之前提到的,主編有意提拔他,讓他升職的想法,秋場先生會覺得這是有希望的。”唐澤補充道,“他會覺得,忍過這一本,完成這一次連載之後,自己就不用再接觸他了,是吧?”
這就好像很多霸淩受害者一樣,當處境艱難,求助無門的時候,他們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忍耐,忍耐到離開這個環境,不再接觸加害者的那一天。
隻是其中的很多人,比如秋場,在變本加厲的暴力和欺淩中,根本沒能等到那一天。
“你發現之後,沒有告訴任何人嗎?”毛利小五郎思索著。
提到這個問題,出島覺治閉了閉眼睛。
“……就算交給警方,又有什麼用呢?隻要諸口老師堅稱,這是秋場的個人行為,沒有任何辦法佐證這件事。”出島覺治說到這裡,咬緊了牙關,泄露出幾分真實的痛恨與殺念,“甚至後來,在我整理他彆的采訪稿的時候發現,他在某次采訪裡說,‘活到這把年紀,最近才理解了一些殺人者的心情。這對一個推理作家來說,真是無上的喜悅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短暫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