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憐奈說話的時候,不知道是情緒上來,還是身上的傷痛所致,這幾個字像是從咬緊了的後槽牙裡擠出來的一樣。
任誰來聽,都會覺得她是被自己狼狽的狀態完全激怒,多少有些失去理智了。
琴酒都懶得去向後視鏡看,先是衝著通訊裡因為突然的變故安靜了不少的幾個人通知了集合地點,才冷淡地回答了她半句:“想都彆想。”
依照他們這次行動的結果來看,如果沒有FBI的阻攔,製造一些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再複刻一次今天的決策,寄送一些危險的小東西進去,找個合適的時機引爆,或許真的能將半個杯戶中央醫院夷為平地。
但這是驚天動地、已經超出普通襲擊的行為,勢必會引來不少目光,琴酒是不可能做出這種決定的。
“搞一批炸藥的事情。gin……”似乎對琴酒的回駁十分不滿,水無憐奈用幽暗的視線看向琴酒的後腦勺,“是經費有什麼問題嗎?那可以考慮……”
“塑膠炸彈這種東西是很容易溯源的。”琴酒打斷了她不甘心的追問,“這次可以破例如此使用,是因為它們肯定會被FBI回收。”
和FBI推測的差不多,那些塑膠炸彈,並不是真的為了造成怎樣的殺傷而存在的,它更像是利用那種切實存在,又不是那麼迫在眉睫的威脅,給FBI製造必須處置這些東西的壓力,讓他們無法將它簡單的拋棄處理,隻能攜帶著它行動。
那些FBI缺乏正式的官方背景,又不可能真的把它丟給警察,這種燙手山芋的屬性就使得那些炸彈成為了極佳的發信器錨定物,幾乎是倒逼著FBI將那些東西攜帶在身上。
正是考慮到了這些問題,琴酒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調用這些危險的資源。
因為他知道,FBI,起碼是這支跟隨著赤井秀一的隊伍,先不管敢不敢承擔道德的風險,一定是不敢因為他們的行動,在這個地方惹出太大亂子的。
這是他們之間的博弈和較量,更是一種資源上的碾壓,而非真的試圖達成什麼暴力的結果。
所以當水無憐奈滿臉戾氣,真的提議他用同樣的方法去製造一場暴力事件的時候,琴酒就反而會覺得這種想法不妥,試圖彈壓住精神狀態不穩定的同僚發作了。
“你不許去招惹那邊醫院的人。”想出了結論的琴酒立刻給出了答複。
水無憐奈幾乎是立刻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哈?可是他們都聯合FBI這樣折騰我了——”
不知道是身上的傷被牽動,還是單純的情緒激動,都讓她的聲音有些尖利,琴酒眉頭蹙起,已經失去了與她繼續溝通的耐心。
“安靜一點,基爾。你接下來還要使用另一重身份換個地方養病,不要把自己和杯戶中央醫院再次聯係上。你已經給人製造很多麻煩了。”
“……那難道不是庫梅爾的錯嗎?”水無憐奈咬了咬牙,這次有幾分貨真價實了,“他哪怕提前說一聲呢?我就不明白了,我平時和他接觸也不少,哪裡惹到他了?”
琴酒隻是冷笑,沒有接她的話頭。
顯然,對於庫梅爾的行動方式,他同樣是有著一些不滿意的。
“沒辦法。”貝爾摩德沙啞又慵懶的聲音慢慢悠悠,透過耳麥傳了過來,“他的易容‘繼承’的如此完整,他又沒有那麼多的限製……年輕氣盛,什麼都做得出來。”
組織確實對行動的隱蔽性有所要求,可這些限製放在精通易容的人身上形同虛設。
具備這種能力的貝爾摩德沒有如此做,不是因為她不能,隻是因為她的身份更加敏感,很難被組織抓差去做基礎的任務而已。
像是庫梅爾,整個行動從頭到尾,其實都是琴酒的要求。
順著這個邏輯,貝爾摩德話鋒一轉,衝著琴酒說:“下次這種隨便換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任務,還是彆叫庫梅爾來了。被他擴大事態,小心真的出亂子。”
雖然聽不見他們耳麥裡在交流什麼,坐在後排的水無憐奈清晰地看見,琴酒的額角明顯跳了兩下。
“你的意思是,還是我的錯了?”
“庫梅爾現在的指揮權本來就不在你手上。”
“這明明是boss允許的命令。”
“那下次你就少去考慮這種選項。庫梅爾那種瘋子,用他的後果你可得自己承擔。”
貝爾摩德話裡話外都是維護和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琴酒的額角再次跳了兩下。
貝爾摩德和庫梅爾的接觸,顯然是比許多人想象的和諧很多。
但他們和諧,也就意味著其他人遭罪了。
琴酒很想直接就這個問題發作,但礙於貝爾摩德曾經的、關於庫梅爾可能是接替她的希望,能幫助她解脫的言論,其涉及的核心機密太多,不便在通訊裡直言,他隻沉默著眯了眯眼睛,暫且將此時記下。
“……庫梅爾。你也聽見了,基爾覺得你應該為此負一定責任。”
最終,琴酒也隻是如此說道。
雖然他們的爭論,庫梅爾全程沒有參與,但他知道,這家夥既然還在通訊當中,肯定是有在聽他們的對話,隻是一直沒說話罷了。
“嗯哼,好吧,所以呢?要我做什麼?”庫梅爾輕快聲音果然如期而至,“我要是沒聽錯的話,那個最難纏的家夥不是已經被你們解決了嗎?”
“先去解決那個醫院的人。”琴酒的聲音很平穩,輕描淡寫地吐出了幾句冰冷的字句,“誰和FBI有關,哪些是FBI的釘子,你去負責解決。”
“合理的要求。我會處理的。”
“另外。”琴酒目視前方,看著隨著夕陽西下,漸漸被籠罩進暮色裡的道路,“確認赤井秀一的生存情況。”
赤井秀一被水無憐奈襲擊、槍殺的全過程都發生在眼前,那些傷和鮮血不像作假,不管怎麼考慮,他哪怕是個超人,也應該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在內心深處,琴酒依舊有一根警惕的心弦緊繃著。
那種狡猾和麻煩的家夥,真的會如此簡單的死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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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一、秀一他……”
看著垂著頭站在自己麵前的卡邁爾,朱蒂的嘴唇不斷地顫抖著,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音調。
“他不是計劃的好好的嗎,他不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將水無憐奈,給,送回組織嗎……為什麼,為什麼他會……”
“……赤井先生也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卡邁爾側過視線,聲音很低沉,“再萬全的計劃,那畢竟也是要在琴酒麵前完成的逃脫。”
距離觀眾如此近的偷天換日,這就像是一場難度極高的逃生魔術表演。
不隻是赤井秀一,其實包括深度參與的卡邁爾自己,也已經做好了萬一出意外,要犧牲自己生命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