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凱恩斯回到房間裡的時候,裡頭的審訊剛結束一輪。
他有點焦躁,腳步忍不住比平時放的更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前,還得有意無意地觀察彆人的表情,確認自己剛剛離開的時候,警察沒從其他人這裡問到不合適的話。
真要說他的犯罪天衣無縫,那絕無可能,但從頭到尾梳理一遍,他覺得自己做的還算合格。
他開槍本來就是計劃外的事情,是他因為從來沒真的將槍口對準過活物,所以在對方剛剛表現出抗拒,試圖緩和他的情緒,商量一個不過激的處理方案時,幾乎條件反射一般,他立刻就扣動了扳機……
這件事已是絕對的錯誤,即便真的要殺了須內這個惡人,也不能是在這樣的前提下。
在須內剛剛同意,要把他女友曾經的勞務合同拿給他過目的時候。
等於說,他在明知道有個人馬上就會抵達辦公室的時候,開槍殺死了對方。
既然這一步已經發生,那麼之後的一切都隻是亡羊補牢,隻是他,似乎真的,總是缺乏一些運氣。
這麼想著,他用一種隱約帶著敵意的眼神,暗暗注視著坐在會議桌對麵的高木涉。
這就是警方用來臨時安置他們這些“嫌疑人”的地方,屬於這個公司的小型會議室。
確實與審訊室那種高壓的緊張環境不同,但在這種氛圍下,造成的壓抑感是差不多的。
要不是這個警察,很不湊巧地就在附近,幾乎第一時間就趕上了樓,控製住了出入口的話,自己或許早就已經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更彆提,要是這個酒店能靠譜一點,彆挑今天壞了電梯……該死的,怎麼偏偏就是今天,這麼大個酒店40多層,就三部電梯真的合理嗎?
“時間已經快到我和我的學生約好去吃飯的時間了……”已經快要坐不住的巴庫納率先站了起來,“我已經很配合你們的調查了,所以能不能先讓我去辦個人事務。我不會離開的,我的公寓就在附近,還有什麼情況可以再通知我……”
寫完最後一個字的高木涉一言難儘地看向他:“……已經基本結束了。但是巴庫納先生,我得提醒你,你目前接觸到的所有學生當中的異性,在我們國家都遠沒有達到適婚年齡。就算是補課的老師,老師和學生……”
巴庫納滿臉莫名地指了指自己:“啊?呃,我知道啊,我隻是想要告訴她,如果我感覺我們兩個的關係不是誤會的話,那我希望她可以等到從學校畢業之後再找我。她之前問過我很多次,我會在日本呆多久,我就是想要告訴她我的工作簽證已經談好了,會在這裡穩定生活,不用擔心這個……”
“那你還是快去吧。”高木涉當機立斷地豎起手掌。
彆告訴他細節了,他不想知道。
“調查已經結束了嗎?”不安的伊蓮娜抬起頭,“那,這幾個月的薪資問題……”
“這個可能要看公司的運營情況和你個人的合同了。不過隻要是有效的勞務合同,我想不管情況如何,你都可以去申請仲裁的。”
“啊,好的,謝謝你……”
托比慢慢吐出口氣,臉上努力綻放出了自然的笑容。
“所以,我們幾個可以離開了是嗎?我就說,發生這麼大的案子,你們還覺得凶手就呆在樓裡……”
“抱歉,你留一下,托比先生。”高木涉把豎起的手掌轉向他,“你需要留下來做進一步的配合。”
“誒?”托比垂下去的手幾乎一瞬間就攥緊了,但還是很快調整好了表情,指了指自己,滿麵茫然,“為什麼?”
已經開始離開房間的幾個人齊刷刷地偏過頭看他。
托比一瞬間就仿佛再次走進了打滿燈架的攝影棚,肌肉本能地繃緊了。
放其他人離開,獨自留下一個人,那就和直接指名道姓認為他就是嫌犯也沒區彆了。
“哦,是這樣的。我們調查的時候發現,這家酒店的洗手間構造比較特殊,光從外觀察,看不出哪一側是男廁,哪一側是女廁。在,嗯,熱心市民的提議下,我們就測試了一下。”
高木涉衝他笑了笑,表情很和善,吐出來的語句卻讓托比一下子心頭冰涼。
“我們把洗手間門口的標識遮擋住了,然後故意掛了意思截然相反的英文標識,再按順序讓你們輪流去洗手間。”
因為沒有配上對應的抽象標識,也回避了使用最常見的men和ents和ladies,還是很有迷惑效果的。
“其他幾位,除了之前就去過了洗手間的巴庫納先生之外,都是看一眼之後走錯廁所了,巴庫納也在看見標識之後詢問了站在門口的警察確認。隻有你,十分篤定地沒有走錯。你其實不會英語,而且,你去過這裡的洗手間,不是嗎?”
“我……”托比放在身側的手握成拳,有些蒼白地辯解道,“我確實不會英語,這又怎麼了呢?難道你們確定犯人,就看這種無厘頭的內容嗎?”
“我們定罪當然是有依據的。”高木涉站起身,站到他麵前,“你看不懂死者留下的文字是什麼意思,擔心他寫下了不利於自己的內容,出於謹慎,就將它撕掉了。很巧的是我在5分鐘之內就趕到了這裡,你甚至來不及離開現場太遠,因為不知道它寫了什麼東西,你不敢把它一起丟棄。所以,它一定還在你身上不是嗎?”
說完,他抬起手,指了指托比身上的衣服。
“MayI?啊抱歉,不好意思,忘記你聽不懂了。方便讓我檢查一下嗎?”
————
“囉嗦這麼久,一把人抓住就搜身,不就能得到結論的事情。折騰這麼久。”
看著搜查一課的眾人押著垂頭喪氣,表情很頹然的托比·凱恩斯離開,安室透銳評。
身上攜帶有從現場帶出來的,沾有被害人血跡的紙張,不管還能不能找出進一步的生物學證據,他想要洗脫罪名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羈押他完全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