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抹了抹胡子上的糕餅渣,突然把《馬太福音》拍得震天響:“朕三日前蒙天父啟示,這經裡說的‘天國’分明是指我天朝!”
麥克斯的懷表鏈子抖得像被雷劈過的柳條:“陛下,上帝是無形無相的靈......”
“荒唐!”
洪秀全的赤金朝靴踹翻了腳凳,“天父上月剛乘金龍轎降臨東王府,楊秀清那小子現在還躺著養腰呢!”
說著從龍案下抽出幅水墨畫,上麵赫然是留著山羊胡的上帝摟著個穿明黃龍袍的青年——題款寫著“天父與次子秀全金陵觀兵圖”。
傳教士的藍眼珠幾乎瞪出鏡框:“可聖經從沒記載上帝有第二個兒子......”
“所以朕正在批改這些錯漏!”
洪秀全得意地晃了晃塗滿朱批的《出埃及記》。
“摩西過紅海那日,朕的三千女官正在天池沐浴,這事《舊遺詔》竟隻字未提!”
洪天王突然壓低聲音:“聽說你們那教皇年過六旬尚無天妻?難怪不懂其中奧妙。”
麥克斯的額頭沁出冷汗,試圖用亞裡士多德的三段論反擊:“陛下,按邏輯學來說,上帝不可能既是靈體又......”
“放肆!”
洪秀全突然抓起案頭玉璽,嚇得十二童子齊刷刷舉起‘殺妖’令牌。
“爾等蠻夷豈知‘天父有丁酉年下凡’的玄機?”
洪秀全嘩啦抖開丈餘長的黃綢詔書,“這《欽定舊前遺詔聖書》第七卷寫得明白:上帝著黑龍袍時愛吃荔枝,穿金甲時必飲米酒——去年端午楊秀清獻的雄黃酒,害天父醉倒三日,誤了北伐戰機!”
傳教士的懷表啪嗒掉在地毯上,他忽然想起臨行前香港主教羅孝全的話:“那位廣東燒炭工的邏輯,比神學爭論還令人頭疼。”
“你若是能夠說服他……不,哪怕勝他一句話,功績不亞於十字軍光複耶路撒冷。”
當時還以為主教誇大之詞,何功可比得上光複耶路撒冷?
現在看來,何止光複,若能讓洪秀全心服口服,不亞於永久占據聖地。
麥克斯還未出口反駁,就聽的洪天王接著說道:“雖然天兄為兄,我為弟。”
“但天兄隻是庶長子,而我則是嫡長子。”
“按照天父的規矩,即便是天兄今日下凡,也得對我三拜九叩。”
“你看這天幕,酥字在華夏上古有之,乃是死而複生之意,更有……”
洪天王頓了頓,嗤笑道:“忘了你看不見天幕內容。”
“你瞧瞧,連天父陛下的聖物都不讓你們看,誰是正統還需要討論嗎?”
麥克斯徹底沉默了,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經書裡七日複生、分紅海的神跡,怎麼比不得過這個天幕?
這是實實在在,且獨屬於華夏的神跡。
這經還有辯下去的必要嗎?
“賞他本《天朝田畝製度》帶回去琢磨。”
洪秀全揮揮手,八個梳著高髻的女官立刻捧著鎏金托盤魚貫而出。
回碼頭的路上,麥克斯的轎子突然急停。
隻見一隊聖兵正在砸店鋪招牌,為首的小校尉舉著鋼刀嚷嚷:“王記包子鋪這&39;王&39;字犯諱!按天朝規矩要改成&39;黃&39;記!”
麥克斯默默把包裡‘約翰福音’的手抄本往裡塞了塞,暗自慶幸沒讓天王看見‘約翰’和‘秀全’在粵語裡發音相近。
“呀,原來天王說的都是真的。”
“我早就說了,天兄的名字一聽就是咱們華夏的,你瞧這酥字多麼貼合。”
“你昨天還說西洋蠻夷都一個德行,取的名字不僅難聽繞口還不通順。”
“……”
江風吹起傳教士衣服下擺,他望著城牆上一丈見方的‘天父天兄天王太平’標語,突然對隨行的通事說:“煩請轉告天王,下次修訂《啟示錄》時,或許該加上‘第七位天使吹號時,洪天王要在紫金山頂開科舉’。”
當夜,天王府傳出消息:西洋番僧進獻‘科舉入天籍’妙計,特賜龍鳳團茶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