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和珅從鼻腔裡重重哼出一聲,怒意未消。
“建奴之前的王朝,民間造反,要麼打著替天行道、為民請命的旗號,要麼便是扯著彌勒降世、真空家鄉的白蓮教大旗。”
“建奴竊據中原後,造反的路數也無非兩條,一曰:反清複明,無論是闖獻殘軍,還是心懷故國的誌士,多與天地會扯上乾係。”
“二曰:神佛降世,凡舉宗教旗幟作亂的,根子九成九要追溯到白蓮教頭上。”
和珅盯著紅蓮,仿佛要將她看穿:“姑娘既知如此多驚天內幕,所在教派絕非小門小戶,姑娘的身份也定然尊崇。”
“這普天之下,除了天地會和白蓮教這兩棵大樹,還有哪個無名小卒,能窺探到這般核心機密?”
紅蓮聞言,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也不再逗弄,坦然道:“奴家乃大乘教中人。”
和珅嘴角噙著一絲果然如此的冷笑,“大乘教?嗬,不也是白蓮教開枝散葉的支脈之一麼?”
“這天下造反的教門,若論不清出身,隻管往白蓮教身上尋便是。”
“什麼大乘、小乘、天理、天數……便是姑娘這‘紅蓮’之名,不也是白蓮教各分支常用的法號?”
紅蓮看著和珅那副儘在掌握的模樣,忽地湊上前,溫軟的唇瓣輕輕印在他微怒的臉頰上。
隨即貼近他耳廓,吐息溫熱,聲音卻異常清晰平靜:“老爺誤會了,奴家所在之大乘教,與那白蓮教,沒有半文錢的瓜葛。”
“嗬!”和珅嗤笑一聲,顯然不信,開始曆數各種大乘教,如數家珍。
“康熙年間,雲南騰越州生員楊鵬翼創大乘教,其徒張保太在大理府雞足山上開堂傳法,自號‘道岸’,釋名‘洪裕’,自稱‘西來教主’,世人稱之為‘雞足山大乘教’。”
“雍正初年,此教勢力膨脹,以雲貴川為中心,蔓延至湖廣、陝甘、晉豫、皖贛、粵省、江南,甚至滲透至京師。”
“雍正八年,朝廷雖破獲其案,然因山高路遠,圍剿不力,僅下旨嚴禁。”
“乾隆十一年四月十五日,此教終被時任雲貴總督兼管貴州巡撫事的張廣泗連根拔起於貴州。”
“隨後張廣泗乘勝追擊,一舉蕩平其餘各省分支。”
“乾隆二十五年,其殘黨中有一個叫宋朝倫的,利用前教首孫奎的餘威,詐稱孫奎未死,於四川合江起事。”
“為杜絕後患,建奴朝廷下令將所有擒獲教徒押赴刑場,令百姓圍觀,將宋朝倫等首要逆匪或淩遲、或絞決、或斬首,以儆效尤!”
和珅語帶譏諷:“這雞足山大乘教,雖自詡儒釋道三教合一,攀附達摩,但與白蓮教的關係可不像姑娘說的那般清白。”
紅蓮的聲音依舊貼著和珅的耳朵,帶著一絲慵懶的得意,“老爺,奴家的大乘教,可比那雞足山的冒牌貨,早得多了。”
和珅眉頭微蹙,略一沉吟,又道:“前明倒是確有兩個大乘教。”
“其一,東大乘教。”
“教主乃順天府薊州人,原姓石,名自然,後托庇於完宗王皇後,遂冒姓王,改名森。”
“此人自稱曾救一狐仙,狐仙自斷其尾相贈,其尾有異香,故以此神異號召徒眾,人多歸附,亦稱‘聞香教’。”
“萬曆四十一年下獄,後死於獄中。”
“其子王好賢與徒弟徐鴻儒繼續傳教,天啟二年起事,徐鴻儒自稱中興福烈帝,建元大乘興勝,旋即為朝廷撲滅。”
“王森子孫後改聞香教為清茶門,苟延殘喘至今。”